天大地大,房子的事最大。不知从何时起,房子就成为了老百姓一辈子最大的事。农家娶媳妇嫁闺女,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房子,不管村里的房子如何,必须要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这已经成了青河农村婚礼的基本配置。而为了这一套房子,老百姓多是会花光所有的积蓄,还要负债累累,就像白苏家买房子的状况一样,全家上阵,节衣缩食,全力以赴还房贷。
而对于长居村里的老百姓来说,村里的房子也相当重要,盖房子的人家越来越多,尤其是春天,这样一个适合动工的季节,农村里多处可见翻修盖房的景象。
村里会计高书明的儿子已经有了女朋友,眼看该娶媳妇了,家里合计着把西配房盖起来,合成一个四合院,然后重新抹一层水泥,把院子收拾干净,独门独院好看一点,娶媳妇在院子里过事也显得体面。他家和西邻家之间隔着一小片空地,中间有一道矮墙。不想在他家动工第一天,邻居秦福双说是占了他家的地方,两家大动干戈,打了一架,两个人打的头破血流,对骂了半天,村里人好不容易才拉开。
这个消息很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全村,大家议论纷纷。村干部几番协调未果,秦福双一见是村干部,就关上门不让进去,理由是村干部和会计都是一伙儿的,合着伙欺负他家老实人。同时秦福双也放出话去,高家累一块儿砖,他拆一块,他合出命来,也不会让高书明家把房子盖起来。
这件事不同一般的纠纷,极其复杂,牵扯众多。白苏从一开始就觉得无从下手,但是她觉得当务之急是厘清事实,在事实清楚的基础上再进行调解,会容易一点。白苏装着随意聊天的样子,私下里调查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侧面打听了两家纠纷的根源。
原来,他们两家恩怨由来已久。最初,两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有七八户人家,大家共同进出一个大门。当时院子里的人家就多有不和,后来有一年这一个大门里送走了六个人,弄得人心惶惶。院里的人们赶紧找风水先生看了一下,那风水先生说,院里出路不祥,大门朝西不吉利,建议大门南开。于是院里人们按照风水先生的建议,把原来大门的地方给了秦福双的祖辈,同时拆了他家两间柴房做为新的大门。再后来院子里的人家搬得搬散的散,只剩下了两户人家。
因为当时也没有精准的衡量土地的位置和面积,有很多事都说不清,因此两家为了房屋的位置纠纷不断,难以调和。一直到民国二十八年,两家大动干戈,差点闹出人命,于是当时的村里人出面调和,帮助两家定了一个协议,两家之间累了一道界墙,协议上只简单写了几个字,“以界墙为限,维持原状。”
再后来,因为雨水灾害等各种原因,矮墙曾经重修过两次。而现在高书明家盖房子,正好是在界墙的东边,按理说是自己家的地方,不碍别人什么事。可是秦福双家却坚持,这个矮墙已经不是原来的界墙,这么些年,每次重修,高书明家都一再西占,要是想盖房子就必须在矮墙东面让出三米远的空间,按照祖上留下的协议,维持原状。高书明家却认为,我自己家的地界上盖房子,凭什么给你让出地方,于是,两家僵持,互不退让。
村里人们聊天的时候,也各有偏向,大多数的人是偏向高书明家,觉得秦福双不说理,无理取闹。也有人偏向秦福双家,指责村干部不公平,仗着高书明是会计,一股劲儿欺负老百姓。胡大仙儿则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我早就算过了,这块地方就是纷争之地,谁家住这儿都不和气,高书明家的房子肯定是盖不成的。”
事情越闹越大,两家告到了乡里,秦福双家甚至去县政府上访。县里责成乡里查清事实,解决纠纷;乡里派人到村里查看之后,除了那份民国年间的协议,也没有找出多少有价值的依据。于是乡里便把查清事实的任务分给了村里,村干部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查清事实更为方便。高书记则整日冥思苦想,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