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已不是第一次参加乡下的婚礼,对迎亲时的整套仪程早已烂熟于胸。但以往她都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露个面便可,本人并不需要出面具体做些什么。如今她要独挑大梁,且任务比以往来得都重,容不得丝毫马虎,她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的。
施小妹也料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也在隐隐担忧,这次让蕾蕾一个人独挑大梁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这跟去的人里要么是不知当地风俗的兮兮,要么是比她还小的梅梅,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池,被女方家挑出毛病来,丢了施家人的脸面,可就不太好了。为此,临行前,施小妹不免又是将蕾蕾拉到一边,进行了一番叮咛嘱咐。蕾蕾一边听着,一边用心记着。为了让施家人放心,她一脸镇定地频频点头,并一再表示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从施二妹家开车去往盛家需花上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盛家的地理位置相较于施家而言,更加的偏僻荒凉。远远望去,盛家周边除了农田就是工厂,正儿八经的人家并不多,这让盛家的房子远观过去显得有些突兀,和周边的环境不太协调。
迎亲的车队刚在盛家门口停稳,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便响彻天际。待礼炮声停止后,众人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下来,向盛家走去。盛家人倒也算热情,纷纷来到门口,夹道欢迎着迎亲的队伍。
期间众人不免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除了眼神的游弋之外,还夹带着三三两两的指指点点。从无意间钻入到蕾蕾耳朵里的只言片语来看,她似乎是众人议论的焦点。对此,她显得很坦然。与其说是坦然,不如说是习以为常。且不说小时候每次回乡,施家人总是要对她评头论足一番,即便是后来,她在出席亲朋族人间的各种宴庆场合时,也总不免要被众人当稀有动物般打量和品评一番,她早就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和异类感,逐渐麻木成了习以为常并能泰然处之。此番,面对盛家人的“盛情”,她照旧选择了无视。
进入室内后,难免又是一番喧闹,新娘的家人为了不让新郎轻而易举地见到新娘,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大留发红包几乎发到手软,这才将众人摆平。随后,便是新人给长辈敬茶、磕头之类的仪式。待各项仪式如程序般走完后,众人在客堂间里分宾主落座,主人家早已备好了红枣茶、瓜子、花生、水果、喜糖等吃食,大家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宴席的开场。
蕾蕾知道接下来她的重任便开始了,为了更好地适应角色,她先热了个身。在等待开席的这段时间里,她只是一开始随众人略坐了坐,之后便开始四处拍照,尽可能多地将婚礼中的各种细节纪录下来,尤其是新人们的一举一动,更是被镜头格外照顾着。
蕾蕾不是什么专业的摄影师,也不是很懂得取景、采光这类技巧,用的设备更是佳能的傻瓜数码机而非高级的单反,她所能做的就是凭自己的本能和直觉去努力捕捉每一个瞬间,宁可多拍也绝不错过。
半小时后,宴席顺利开始,每张桌子的中间,八个冷盆以几乎完美的形状围成了一个圆圈。趁着新人们尚未开始敬酒前,蕾蕾就着冷菜先给肚子垫了个底。待到第一个热菜被端上桌时,蕾蕾已经随着新人一起起身,开始在各张桌子间穿梭。新人们每敬一次烟,每倒一杯酒,她都要用手中的相机将画面固定下来。若是遇到个别爱搞怪的客人,故意刁难新人时,蕾蕾更是要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尽可能多地采集下这些有趣的瞬间。于此同时,她还要看顾好随身携带着的一个红色挎包。这个包里放着的都是大留在敬酒时,宾客们给的红包。乡间习俗,女方家的酒宴上红包一般是塞入男方手中,而在男方家的酒宴上红包则是直接塞给新娘。大留从宾客手中接过红包后,转手就交给了身后跟着的蕾蕾。蕾蕾则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红色的挎包中,并依照红包收到的先后顺序一个挨一个的叠放,绝不可错了次序。
整个宴席期间,蕾蕾一刻不得闲,几乎是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恨不能自己当场变出个三头六臂来。
一圈酒敬完,再次回到席间时,桌上的热菜早已变成了凉菜。
蕾蕾坐下后,看到面前的小碗里堆满了菜,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兮兮。
“菜是凉掉了,但总比没的吃好,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吧!”兮兮对蕾蕾说着。
“嗯……”
蕾蕾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奈何天气太冷,原本的热炒冷掉后实在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蕾蕾略略吃了两口后,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此刻,一道热气腾腾的红烧蹄膀被端上桌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热菜,兮兮刚想叫蕾蕾赶紧吃上一口时,蕾蕾却再次离席了。按习俗,蹄膀端上桌便意味着新娘要去换装了,要将敬酒时所穿的喜服换成洁白的婚纱。这是新娘准备出发的第一波信号。
蕾蕾按照规矩来到了主桌旁,对着盛洁客客气气地说道:“嫂子,我们该上楼去换婚纱了。”
提醒新娘换装是她今天要完成的另一项任务。
可不知为何,新娘冷着一张脸并不理会蕾蕾的催促。蕾蕾以为屋子太嘈杂了,新娘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于是,将身子向着新娘的方向又凑了凑,并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这次盛洁倒是搭理了蕾蕾,但说话的口气颇为生硬。
说完这句话后,盛洁别过头去,又不搭理蕾蕾了。蕾蕾讨了个没去,站在一边尴尬地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刚从外边安排完一些事宜回到席间的大留,似乎看出了两人间的异样。他先去新娘那儿转了一圈,又将蕾蕾拉到一边,口气不善地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