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暴雨已经于昨晚停止。

凌晨起雾了，迷迷蒙蒙的笼罩了凤凌这座偏远小城，街道上行走着早起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和灾民，与破旧肮脏的街道房屋显得有些影影憧憧，广阔的原野之上，三两丈外便看不清动静，偶有驶过的马车，速度缓慢，自行人的视野中如野兽般的现出，片刻后，又钻入视野另一头的白茫茫里，消失不见了。

赵文宇已经起床，洗漱完毕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他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和身份去见北歌，以诚王世子的身份去的话，在别人眼里看来，觉得自己显得有点太过于在乎北歌了，在北歌面前天然的矮了三分。按照杜百科的说法，这北歌似乎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人，在确定北歌的真正的能力之前，他不想给北歌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但是，如果换一种身份的话，又怕让北歌觉得自己不够重视，谈起来可能又要费劲的多。

没人敢打扰这位世子殿下的思绪，暖黄的灯光中，偶尔有丫鬟仆役在走动，雾气在院子里层层重叠起来。

赵文宇烦躁的起身往外走去，出了前厅，站在‘归家’当铺的大门前，看着这场触目所及的雾气把小小的凤凌包裹着，偶尔有早起办事的平民百姓在捕快衙役的喝骂声中低着头来去匆匆，把凤凌县衬托的有几分肃杀。暴雨连下了几天，城外的灾民明显增多，三五成群的拖家带口往凤凌赶来。他们无处可去，除了凤凌这座称的上是“城”的城市。凤凌县那道破旧不堪的城门早已经关闭，轻易不得出入，街道上增加了很多游离于四处的捕快衙役，在四方迷茫的街道上紧张的巡逻。看见陌生的面孔就上前去拦住盘问，不从其身上搜刮些油水出来，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轻的拳打脚踢，重的直接当做流民关进大牢。

风暴正在酝酿着。

这时，杜百科从内堂匆匆跑出来，来到赵文宇身后。轻声的道：“世子，早晨雾浓露重，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赵文瑄转头看了一眼杜百科道：“杜叔你说街上的这些灾民已经落难道如此地步，他们为什么就不想办法改变呢？朝廷不管他们，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自救嘛。你说是不？”

杜百科擦了擦额头上汗水，他知道赵文宇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些话赵文宇说就是忧国忧民，而他杜百科说就是密谋造反，分分钟脑袋搬家

。他思考了一阵，谨慎的道：“世子，臣觉得这些灾民他们之所以安于现状，是因为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只要勉强还能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生出别的想法。换句话说，就是……嗯……就是，就是干柴少点火星，等风来而已。”

赵文宇听完杜百科这番话，转身颇有深意的看着他道：“杜叔也觉得只欠东风了吗？”

杜百科一滞：“臣……臣不知道。”

赵文宇自嘲的一笑：“呵……无非天命所归罢了！”

“杜叔把李政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杜百科领命而去。

手里杯中的茶水已经冷掉了，赵文宇还是凑到嘴边浅浅的嘬了一小口，然后皱着眉头咽了下去。他从长安马不停蹄的赶来凤凌，一方面是为了拉拢北歌，另一方面就是要隐秘的做一些事情，一些不足外人道的事情，给他的那位做皇帝的堂弟稍微的制造一些麻烦。然后让他顺便想到他还有一个堂兄，他这位很能干的堂兄。“呵……”赵文宇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有趣。

李政随着杜百科来到赵文宇身后，恭敬的下跪、伏地、磕头。“小的李政，见过世子殿下。”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声音把赵文宇拉回现实。“起来吧！”赵文宇眯着眼睛，很享受这种被人跪拜的感觉，如果有一天能让所有人跪拜那就更好了。“你今天进山，去见见北歌，你就跟他说杜百科有要事与他相商，想与他见上一面，问他何时有空，至于别的什么都不要说。明白？”

李政爬起来立在一旁，恭敬的道：“小的遵命，小的马上进山，世子殿下等小的好消息。”

赵文宇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丢给李政：“嗯，去吧，你拿着这枚玉佩，去叫两个侍卫陪你一起去，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他们。这事要是办好了，玉佩就赏你了，要是办砸了，你就别回来了，河里有很多尸体，你跟他们作伴去吧。懂？”

李政接过玉佩，紧紧捏在手里，连忙点头：“世子殿下请放心，李政一定会办好的，请殿下等小的消息。小的告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极少数一分部人手里掌握着绝大部分的生命，而大多数人还认为这是合理的，甘之如饴。李政就是其中之一，他觉得自己为世子殿下做事，做好了，当然有赏。做砸了，丢了命也是应该的，因为他是世子，是皇亲国戚，而自己就是一平头百姓而已。

杜百科清了清嗓子，轻轻的道：“世子，您打算如何去见北歌？以什么身份去？”

赵文宇转着手里的杯子，目光炯炯，深邃的看着远方。“我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不做准备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准备。你想想，如果我和北歌在山间偶然相遇，然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最后他突然得知我的身份，我堂堂一诚王世子跟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相见恨晚，你说他会是个什么反应？我敢断定，他一定会很激动，这就是我想要的。”

杜百科沉思了一下道：“世子您打算在我跟北歌会面的时候，然后找机会假装自己跟北歌突然相遇吗？这个办法挺好，这样一来不用提前暴露身份，二来对于人心来说，这样的关系往往比较容易信任。”

“呵……希望北歌能对得起我如此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