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笑了,“四婶说招呼就见外了,福儿此来,一是替三弟弟向四叔四婶赔不是,二嘛……”姜妧隔着幂篱在屋中逡巡一圈,柔声道:“四叔四婶到在都城已然十多年了,赁着姜家的铺子也有十多年了。论起来,四叔四婶是我们姜家的老相识。福儿愚钝,十岁上刚刚学会开口喊人,要不早就来给叔叔婶婶问声安好了。”
梁氏咬了咬嘴唇,没做声。
她昨儿刚讽刺姜妧不会讲话,今儿个姜妧就活生生的站在她跟前儿,一说说了那么多。在这件事上,梁氏理亏,所以她得揪住姜成的短处不放。
梁氏打定主意,扬声道:“二爷应承的俺们好好的,谁能想到姜家郎君二话不说就把俺们往死路上逼?姜大娘子请回吧。俺们穷苦人家也是有骨气的。等俺们寻到讼师,就与姜家郎君到衙门口见真章儿。”
苗季一听,伸手拽了梁氏一把。
“你说什么呢这是?”
梁氏甩开他的手,顺便白他一眼,斥道:“你别管!”
姜妧在屋里踱了两步,不接梁氏的话茬。
许管事眼角余光睨着姜妧,想劝劝梁氏,未等开口,燕三娘清了清喉咙。许管事会意,抱起肩膀看姜妧如何应对。
一般人听说要告官还不得赶紧告饶,求个宽恕。姜家大娘子怎么不急也不慌?
她不急,梁氏有些没底。
“上了公堂可不是以买卖大小断官司的!”梁氏语气强硬,目光却开始闪缩。
许管事望望姜妧,又想说话。斜眼瞅瞅燕三娘和香梅,见她二人老神在在,不急不躁。许管事轻叹口气,闭紧嘴巴。
铺子里的空气顿时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妧一人身上。她却是一副泰然模样,在铺子里打量够了,视线转回到梁氏脸上,“婶婶说的不假,上了公堂凡事都讲求个人证物证,没的作假,也没的偏帮。婶婶门前放着那张摔断了角儿的桌子是成儿弄坏的,理当他赔。没有人受伤,伤的是门板,花梨木桌子,那成儿就赔给你们门板木桌。就算再糊涂的官也不能把押他进大牢,关上十年八年的不是?可这一闹,叔叔和婶婶要想做生意就得另寻铺面了。现而今,金光门这么旺的铺子不好找,就算找着了,也不知是个什么价儿了。我虽是与婶婶初初见面,可也能看出婶婶是个明白人,孰轻孰重婶婶拎得清。”
梁氏闻言,臊眉耷眼的把头扭向一旁。
此事闹大了,就跟姜家撕破了脸皮。更何况姜家二爷应承的不加租子也是口头上的,并没白纸黑字写下来。租契也是一年一年续的。到今年八月就满了。要是姜家不续了,他们顶多能撑到八月就得卷铺盖走人。
走是走,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铺子?又上哪去找价码那么合适的渤海米?
更何况他们在这儿住了十来年,都扎下根了,换到别处去,梁氏委实舍不得。再则,姜家大娘子从打进门一直都是温声软语,没说半句狠话。即便梁氏冷口冷面,她也不气恼。
梁氏嘴上不说,心里是服气的。
姜妧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的把梁氏的气焰压了下去。许管事唇角微弯,心道大娘子话说的真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