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的手艺好,远近闻名。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主顾大多来自沟里煤窑和四乡村镇的,生意好做,熟人熟脸儿的。
铁匠铺有两样活儿很少做,一是菜刀,二是剪,做了,拙的一面就显露出来。刘麻子说,不与名人争天下。天下是啥?旧金山走过一趟的人,而且还拿回一个啥子国际金奖,听起来怪吓人的。
其实,这样的奖,非此一家。一说都明白。大老远的拿来,沉腾腾的。进了展会,全是好东西,说什么也得有点意思。不然,回去不好向国人交代,毕竟有代表国家的意思。拿着东西去,空手一人回,多丢面子。丢什么不能丢面子。面子是什么,就是一块儿遮羞布。西方人看的明明白白。当然,你这个东西好,举办者也给。没有激励,下一次谁来。不就一张纸吗?哪能当真。没准想,有一天,开诺奖的人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一妥协,给个什么奖,哄的你高兴几天,自己也捞实惠。好在国人对此并不在意,在意的是有没有实惠。
除了菜刀和剪,只要有定单,刘麻子一锤打尽。煤窑用的钯钉、镐、锹,农人用的犁铧、耙、锄,民居用的勺子、铲,甚至连泥瓦匠用的瓦刀、大铲等等。
俗话说,铁匠翻翻手,养活七八口,这是指一盘。如今的刘麻子活的很滋润,已经有了三盘炉,家底愈来愈厚实,这光景过的如同生意一样顺达。
朱子韬和陆得祥进了铁匠铺,一阵寒暄之后,刘麻子就猜出来意,忙让进里院的上房间,仅一壶茶的工夫,银货两讫了。
一上午,陆得祥随先生跑了七八家,除了“广和”答应明早一定将款送到粮栈,其余几家还是很给朱子韬面子的,另了还顺便做了一笔不小的生意。如此顺当,这是陆得祥所没有想到的。也难怪先生对沈掌柜的忠心,讨帐就像演戏似的,事情办的极利落。
出了齐家大院,看看天色已近正午,太阳当顶直泻,烤的山野连一丝风也没有跑了一上午已觉饥肠辘辘,陆得祥觉得该是回去吃午饭的时候了。
“先生,我们回去了。”得祥说。手搭凉棚又望了望头顶的太阳,示意先生时间不早了。
朱子韬从衣襟里掏出怀表瞅了一眼,思忖着,这儿离镇南戏娘的小酒馆不远了。他原打算出来收帐时,顺便去那儿一趟,有几日没有听到她的戏文了。说实在的,也着实有些想念。
抬头朝镇南煤窑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有这零散的房屋和远处淡淡的绿色这绿真像戏娘胸前戴的那颗坠子。
回头看看陆得祥正瞅着自己,再想想收了这么多的钱,还是不去的好。虽然人生就像舞台,戏不可唱白了,要留有余地。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平静地说:“好吧。”就和陆得祥顶着秋日的太阳回粮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