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然跟在云卿身后,试探地问,目光所落是瀑布似的青丝,柔顺的,还有淡淡的香气,也许是这一地的梅花香气吧?
“是这样,我想问一下这世间有没有一种药能改变人的容颜,脱胎换骨甚至连声音也改变?”
云卿突然在房间门口止步,附身拿起一枝插在瓷瓶里的绿梅,神情冷淡而疏远地说,随后推开门径直走到窗户前,望着寒冷的街道等待非然的回答。
非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在门外,听到云卿的话短时间有些恍惚,这个问题他记得师父问过他,少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之前听师父提过,传说是北国巫医炼制的,将药敷面并且浸药汤百天,百日之内容貌会发生改变,而且等用药结束便要开始服用解药,否则便会面目全非,身体溃烂而死。”
“传说?你觉得有几分可信?”云卿依旧面不改色,回头发现非然还站在门外,表情才略缓和了一些,罢手让他进来。
“十成。”非然少有的严肃。
“嗯?”云卿一听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既然是改头换面又岂会是良药,估计没有些毒性是做不到这种境界的,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医仙的存在就是证实这个传说真实性的最佳案例。”非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卿,“外界都以为医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然则——”
“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改变了声音,在外是女儿形,实则是男儿身?”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云卿还是大吃一惊,但那股不安感也随之加深。
非然点点头,接口道:“这是他的秘密,至今没有人识破。而且他总是在反反复复地研究的一种毒药,我怀疑就是能易容的药水。”
“那你?”云卿突然意识到某些隐藏起来的问题,视线下移,目光放在非然的腕关节的地方,那只蜘蛛乖巧得面目狰狞。
“对,这就是他给我的礼物。谁让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呢?”非然坦然地呵呵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浑身气质像是一块不出世的剔透琥珀,那一动不动的蜘蛛就是琥珀里最好的标本。
如此明朗干净地男孩子,若不是她当年一时兴起,或许就不会——
“对不起,非然。”内疚浮在心头,云卿低头看着桌上的绿梅花瓣,声音压低了说。
非然一听声音不对,下一秒就看到滴在桌上的绽放开来的泪花,开始手足无措,连忙解释道:“小姐,你这么说折煞我了。当年义父把我们三个拨给你,我们三个人的命就是你的。而且我现在也没事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这个蛊毒从来没有发作过呢,小蜘蛛也很乖,虽然有点吓人,但你仔细瞧,还是挺可爱的。”
云卿……对不起,是我格局小了。
“小姐,真的,你看嘛你看嘛。”非然把手伸到云卿眼前,那按头安利小蜘蛛真诚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超级可爱的小宠物。
“你走走走,吵死了,快出去我洗澡了。”云卿不耐烦地把人推到门外,“对了,你让非忽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北国和宫里的人进出江左。今儿晚了,明儿让他去查查。”
“好的,小姐,可是小姐你真的不看看嘛,真的不吓人的。”
砰——
很好,门关起来,噪音终于没有了。
云卿背靠着门,叹了口气,慢悠悠哼着曲儿地去侧室。不得不说,江左第一的客栈真的是服务很好,每一层都有专门的热水房,有需要只消把浴室内专门的把手往下拉,便有热水沿着竹筒流到浴桶里,而且房间里还有地龙烧得暖烘烘的。
雾蒙蒙的水汽从屏风内飘出。
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在这样团圆的日子,她心里的不安和失落感随着夜深越发浓重,青丝在精致的小脸儿浸在水里那一刻时如墨般泼开。
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着准备叩门,却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左右踟蹰着,插在地上的绿梅被惊动着,花瓣落在红毯上一如雪落枝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次日一早,下了整宿的雪终于停了,入眼的白茫茫,只隐约看得见屋檐下的红灯笼,楼下穿得厚厚的小孩子在雪中玩闹,手里拿着雪球,又握着冰糖葫芦,银铃似的笑声回荡着。
用过早膳,便有外边的人说着江上结冰了。
云卿玩心一起,觉得外面的景致铁定不错,正想约着非攻非然两人和林溪南去江边走走,掌柜见势忙放下手下的账本呈上林溪南的手书,看完才晓得人有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