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了饭出来,正是午后秋阳晴照,天光大好。
唐越儿舒服且满足的伸个懒腰,向骑在马背上的韩凌伸出手去,由着他将自己拉上马背,伏于他身后。
酒意涌上头,唐越儿迷迷糊糊的,却也怕自己会摔下马背去,伸双手紧紧攥着韩凌的腰带,过一会儿,渐渐支撑不住了,两条纤细的胳膊就顺势环在了韩凌的腰间。
柔软的身子,也紧紧贴在了韩凌清隽挺拔的后背。
韩凌勒马缓行。
看远处是天光云影,翠峦叠障,近处是山野茂林,绿意葱盈。有鸟儿在头顶天空挥翅划向远方,马蹄闲踏野径,路过几簇繁花怒放。
再扭头看身后小妮子,酒意深浓,睡梦香甜。
一切都是美好。
韩凌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也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是醉在她的一颦一笑里,醉在二人相对,温柔静好的辰光里。
百练钢成绕指柔,少年儿郎洒脱不羁的心性,已尽被柔情牵绊,经甜蜜包裹,宛如覆水,再难收回。
韩凌极目望向远方。
他忽然想,如果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该多好?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朱钰回了定王府,古叔离已候在书房中,郭起领了一班侍卫退下。
两名青衣小僮墨云和晴雨跟随进来,服侍朱钰褪下玄色暗银云纹锦直裰,换上清简的天青茧绸襕衫,再奉上茶来,退了出去。
朱钰坐在紫檀书案后,修长手指抚在额间,凝眉黯然无语。
古叔离温声劝解:“逝者已逝,还请王爷节哀,莫忧思太过,损伤自身。”
“我总是无法相信老师就这样离我而去”朱钰勉强笑了笑,却掩不住眼底哀伤神色,“前几日我还与老师约定,待他离京还乡时,亲自为他送行”
一声叹息,语气凄凉,“可惜啊,今后再也不见到老师了。”
古叔离亦感悲伤,神色不觉沉重,“王爷幼时便得冯首辅启蒙,教习课业,多年师生之情,自是无比深重,冯首辅又身为两朝元老,为官清正,突遭此难,确实令人扼腕。”
朱钰默然,起身走至窗下。
窗外翠竹森森,午后秋风吹过,竹叶摇曳婆娑,倍添清冷之意。
朱钰又是一声轻叹。
“老师一生谨慎,唯知忠君爱民,我答应顾皇后向父皇陈情,免去老师首辅之职,看似是向顾皇后妥协,实则是因为老师年事已高,我不想让他在暮年之时,还经受朝堂风雨,谁料他竟是不得善终,教我如何心安?”
古叔离目光深沉,看着朱钰背影,“现场查看,可有何线索?”
朱钰缓缓摇头,“虽有唯一线索,却也太过渺茫,已交于锦衣卫和刑部追查。”默了默,又道,“听说老师前两日曾去金光寺见过那位云游而来的神僧沉机和尚。老师并不信佛,出事之前,为何会突然去拜见僧人?我倒想去见一见那位所谓的神僧,看看老师究竟和他攀谈了些什么。”
古叔离道:“是该去见一见,眼下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线索。”
说着,桑云忽然进来,站在屏风下垂首不语。
朱钰侧首,看她一眼,“何事?”
桑云一拱手,回道:“王爷,王妃回来了。”
朱钰语气淡淡,“知道了。”
桑云却并未退下,有些欲言又止,直到朱钰向她投来疑惑眼神,方又道:“王爷,王妃似乎又喝醉了。”
又喝醉了,她竟是又和韩凌到一起喝酒去了。
朱钰眉心微蹙,却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神色。
语气愈发冷淡,“随她怎样,不必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