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儿携一把宝剑归来顾府,将久候在晴碧阁的顾二老爷顾延川吓了一跳。
“茵儿,你去哪儿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这剑,又是哪里来的?”
唐越儿将剑抽出来,给顾延川瞧个仔细,笑道:“近日不是不太平么,宫里的太监都能悄没声息的被人杀了,我买把剑回来,防身!”
顾延川眉头深皱。
这个女儿,行事性格,似乎与从前全不相同了。
从前虽也有些骄纵任性,却也谨守女子本份,并不常出门,便是出门也必带些丫鬟仆妇们跟着。
从未有过独自晚归的时候,更不曾似这般舞刀弄剑。
难道真因为伤了后脑,积有瘀血,不记得从前人事,竟连性情也能大为转变吗?
由不得顾延川再多想,唐越儿已经下了逐客令。
“爹爹若是无事就快回去吧,我累了,要歇下了。”
唐越儿是真的累了。
自己行走江湖时,风餐露宿都是常事,早已习惯,偏生这顾明茵的身体娇得厉害,跟着韩凌进出城,马背上来回颠了一趟,就觉得屁股和腿儿都有些酸痛。
顾延川也不好再多说,自回房去,继妻林氏又吹一阵枕头风,将唐越儿种种行径说得十恶不赦般。
顾延川心头更觉堵得慌了。
翌日午后,韩凌接到传话,跨马往定王府来。
朱钰在书房见他。
在廊下褪去皂靴,青衣小僮打起湘妃竹帘,韩凌微低头,脚步轻缓,踏在光洁如镜的红木地板上,转过一架松涛玉山石水墨图琉璃屏风。
朱钰今日不曾出门,身着清简的天青府绸直裰,负手静立在南窗下,凝神望着窗外。窗下植有几丛修竹,枝叶繁茂,青翠欲滴,盈盈绿意映染他一双清润深邃的眼眸,凭添几分幽然清冷的意味。
书房内一应陈设极尽奢贵,紫檀木大书案上,用天青汝窑花觚供着几枝新采撷下来的荷花,粉白相间,含苞欲放,不染俗尘。
倒将这满屋的奢贵之气,也衬出几分清雅来。
地下一尊错金流云博山炉,正缓缓升腾起袅袅细烟。不知焚的是什么香,气味清浮幽淡,沁入心脾之内,令人不觉神思清明。
韩凌立于书案外,目含敬仰之色,看着朱钰的背影。
清宽的臂膀,颀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傲然而立。
同样身为男子,在韩凌心中亦觉朱钰的品貌气度实乃人中龙凤,万里难挑其一。更难得的是,朱钰虽贵为皇子,却并无矜傲之气,待人处事温雅谦和,且又满腹才学,心怀韬略,处处皆胜于常人。
谁又能想得到,这样品貌俊雅,风度翩然的男子,十四岁封王,十六岁便已领兵出征,平乱边疆,战场上生死搏杀,血雨腥风里立下的功劳,让他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年纪,便已昂然立于朝堂之上,睥睨众臣,如今手中权柄愈发深重,朝臣多对其心悦诚服,礼赞有加。
皇帝近年倚赖东厂与司礼监一班阉党,日渐昏聩,阉党仗势横行,败乱朝纲,幸而有朱钰力挽狂澜,从旁制衡阉党乱行,如今朝野内外,方得一时安宁。
韩凌数年前便已对定王朱钰心生敬仰,慕其风采,故而习得武艺回京,便投效于朱钰麾下,铭志忠心,为其所用。
韩凌静默片刻,见朱钰似还未察觉他已进来,便拱手恭敬行礼。
“韩凌参见王爷。”
朱钰眉宇微动,收回目光,徐徐转过身来,含笑看着韩凌。
“来了,坐下说话吧。”
二人在紫檀镂花嵌玉石四方扶手椅上,分宾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