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毛脸怪闻言双瞳白翻,又瞪了他一眼,又自顾神会那画中的仙子去了。
叶孤鸿索性一只大手按上檀木板,另只手按上那怪人的肩,干咳了一声,道:“老兄,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
那毛脸怪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瞬又无力地盯着那幅画,好没气地道:“我在找寻我的妻子,整整二十年。”
“你的妻子?她?”叶孤鸿颇觉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错,”那毛脸怪痛声道:“我二十年前画了这幅画,然后找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就为这个女子。”
叶孤鸿越听越糊涂,奇问道:“你是说,你二十年前画下这个女子,然后找寻了她二十年?那么,究竟她存不存在?”
“我不知道,”那毛脸怪伤心地道:“我本来以为她定会存在,因为这是我毕生所画的最美丽的一幅。但二十年,过了二十年,我已近乎绝望了。”
叶孤鸿直欲张口大笑,心道:原来这人凭空想象画了个女子当作妻子,又凭空寻了她二十年,这样的疯子当真去哪可寻?
但转念一想,似他这般痴情的男子世间当真还再难寻得几个。他这般地专情于画中不知存在与否的女子不就正如自己专情于苏歆一般?
一想到苏歆,他脑中灵光又起:这人定比自己早先呆在此,说不准便知晓她几人的下落。
当下,他又挨近了稍许,试探着问道:“不知前辈可曾看到两个年青女子、两位老者和一个青年男子从旁经过?”
他故意将五人说的清楚点,就是怕又有五人恰巧路过这里,误导了这人,同时误导了自己。
“有,”那毛脸怪头也不抬,伸手指着西边一片旷野,道:“那边去了。你快追去,别耽误我寻妻。”
叶孤鸿闻言没有动,口中却冷笑道:“他们当真是去了西边吗?”
那毛脸怪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解地道:“你不是来问路的?”
叶孤鸿点拉点头,道:“不错,叶某是来向你探寻,不过,”声音忽地转沉,道:“你似乎只顾着自己的画中仙子,而不在意叶某的朋友,你,在撒谎。”
那毛脸怪终于用眼神回视着叶孤鸿灼热的目光,过了片刻,方才答非所问地道:“这画上的女子,存不存在?”
叶孤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对,”那毛脸怪突地笑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确定,其实有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就像这幅画上的女子,我梦中的妻子。如果真实的情况是她不存在,那我只怕伤心地要死了去如果她真的存在,只怕也已成为别人的妻子,或者她根本就不会嫁给我,我同样会伤心欲死。所以,我在寻不到她而心伤的同时也一直很庆幸。”
叶孤鸿诧然地看着这个怪人,暗道:原来这个人不仅长相怪,思想更怪。像他这般震古烁今的念头只怕是古今天下之绝代怪话。
那毛脸怪见叶孤鸿良久不答话,还道他的心已被自己打动,当下又问道:“只是老夫有一事未解你凭什么断言老夫方才在说谎?”
叶孤鸿用手指了指西首,道:“你即便是要糊弄叶某,也该指一下另外的方向,因为那个方向正是叶某的来处。”
“哦?”那毛脸怪将满脸毛发随风一摆,叹息一声,道:“小子,何必那么执着?说不准他们从东边离去后又转向西方,恰与你擦肩而过呢?或者是他们原本向西行了半程,忽又拐向另一方向,与你失之交臂,也有可呢?”
叶孤鸿“嘿嘿”一笑道:“不错,所有的情状都有可能。那么,”忽地伸手提起那张檀木,道:“这画上的女子很可能存在。”
那毛脸怪见叶孤鸿抢走自己的至宝,怒气大盛,正欲发作,忽听得对方最后一句足令他热血沸腾的话来,他只觉心都似已飞了起来,口中更是激动地颤抖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叶孤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说的是有可能。”说完放下檀木,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开去。
那毛脸怪沉思片刻,蓦一抬首,只见叶孤鸿的身影渐远渐小,倏地横抱着檀木站起身来,追着叶孤鸿嚷道:“嘿,小子,你一定知道她在哪,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刹间去得远了。
便在同时,就在那个冰窟中,那个被叶孤鸿无心打开的暗洞口忽地探出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眼神却很阴鸷的头颅来。
洞顶的裂口依然有强光泻下,照在了那柄被叶孤鸿扔掉的深嵌岩壁中的“冰玄剑”剑身,芒光刺眼生痛。那人一下窜了进来,兴奋地有些颤抖地道:“师傅、叶孤鸿,让我怎么感谢你们,我的神人?”
说时迟,那时快,他忽地一个飞掠,上得半空,闪电般伸手攥住了那柄剑,猛地向里一推,暗格应势缩入壁内,现出一个棺材大小的长洞来。
他哪还犹豫,闪身窜了进去,直奔那层平台,一把抓起了那本泛黄的小册子,紧紧地搂在怀中,颤抖地叫道:“它是我的,它注定要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去!”
直直过了半响,他的身躯方才慢慢平静了下来,蓦地弯膝跪倒,仰首对顶,沉重地道:“师傅,多谢你那一脚叶孤鸿,多谢你这一剑。你们放心,我姚俊绝不会让你们失望。”说罢,将脸紧紧地贴在那本小册子上,良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