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在房外等了些许,终究是等到门闩的插门声一点点地挪动,卡住了门才离了门远了些,站在二楼的廊下,看一楼的大堂,看大堂里那紧闭着的大门。
柜上的掌柜早已歇息,只留了一盏灯,跟几个铜钱方便夜里若是有客人买酒买肉好做零钱。伙计便也是刚刚给临渊开门的那一个伙计,身子早已是趴在了桌子上眯着眼,想睡却也是睡的不沉,仍就怕是有客人要酒来喝,他不得不支应着点。
临渊跟倾心进大堂时原本还有两三桌人在那里饮酒高声,终是都不见了,只有一桌酒食留了下来一人便在那里独自地吃。于是这个大堂便只剩下了这人动箸放箸,倒酒饮酒的声响了。声响不大,却足以让伙计无法安心去睡,也足以让在二楼的临渊听的清楚。
临渊低头去见,便见桌上的烛在灯盘里恍恍惚惚地燎着人的面,那张男子的脸便是露在烛火当中,看不清饮酒时的嘴鼻,只能见那两道剑眉直斜斜地插在眉梢。再去见便是见到桌子上的剑,未曾看的仔细便是已知剑的好。
世间上的物的好,有时便是这样会赤裸裸的露在眼前,只要去瞧就知其中的好。
临渊喜欢的东西不多,剑是其中之一,他的剑是他师父传给他的,上面有着师门的血脉,他便是愈发的珍惜。有时候临渊也会去想,当初为何师傅选了他而没有选别的师兄弟,为何自己手里的剑是这把剑而不是其他的剑,他有时候认为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他无法再去选择,无法改变,那么自己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自己又有什么用?但是有时他又认为正是因为无法去改变那更值得去追问。他思量了很久,便是终究不得答案。
临渊见了剑便要躲,他不愿意惹麻烦,也不愿意让他人多看他。他习惯了隐在人海里,人们若是见了他便觉得他应该是在这里,正如人海里的其他人一般,不知你来自于何处,但是此刻你似乎就应该在此,人们若是不见了他,便也是觉得这人应该是去了他处,未曾挂念在心中,未曾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仿若萍水相逢的两人擦肩而过,你不记得他,他亦是不会记得你,但你们却不会有任何的念想,即便去想也是想不起来的影,只是似乎好像是如此。
临渊便不自觉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后退,他亦要躲在暗处,楼上廊间的烛太亮,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露给了世间,他怕世间的玩笑,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世间的玩笑。他总是对这世间有点木讷,人们都在红尘里追名逐利,嬉笑怒骂,他却愿意躲在别处看,看那些红尘里的的喧嚣吵闹他便听着舒心,看着婚嫁他便跟着心里高兴,看着丧葬便也是有些伤感。但对名,对利他总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觉得那些东西不属于他,他便是远远地隔着。隔着久了现在似乎连看都不再有些不愿去看了,在寺院这两年清净惯了,连心连眼都有些清净,不愿意去惹尘埃。
楼下的男子饮着酒抬着头,便看到了楼上的临渊,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想要隐去自己。那男子便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双剑眉便是翘得更高了。饮了自己杯中的酒,便是换了另一个杯子,斟满了酒,便高声地呼着,楼上的兄台,夜中凄冷,一同相酌否?
临渊便是无奈,只得把已经退回去的半身向前一步整个身子又露在天地里了,站在烛下,明晃晃地显着自己的身,自己的脸,拱着手客套着楼下的相邀,恭敬地回着,兄台好意了,在下有事,今夜不便饮酒,有缘下次痛饮。
临渊要撤手转身入倾心的房,要躲这烦人地邀。那杯装满酒的杯便已是灼在眼前,他要是躲那酒连同酒杯就一同碎在了倾心的房门上,他怕倾心惊了神,便只能接下这杯酒,酒在杯中打着旋,杯里的酒咣当地响在里面,窝在杯中一层层地浪着酒花。
楼下的男子便是叫了一声,好,兄台接的好,我先干为敬。兄台自为之。男子便又是一饮,那饮酒下肚的声似乎都通过喉头的上下涌动传到了整间客栈当中。
伙计被惊得清醒了过来,抬着迷蒙的眼四处去瞧,看了看楼下的男子,又抬了头看了看楼上的临渊,便是一个转身入了后厨,怕在这里惹了麻烦,本来山间行走的不是为生计而奔波的贩夫走卒,那便是觉得行走江湖的浪客苦士。不好惹,也不敢惹,见多了,见惯了,便有了自己的心思,若是觉得不好,便是悄身离去,莫被裹挟在期中被误伤了。自己的命总比这些热闹重要,这些人都不好惹,自己只想安安心心赚些钱,回到老家能够在那里娶妻,生子,死在满床的嚎啕当中,千万不要死在这异乡凄冷的山间客栈,没人去哭他的死,只有人去哀愁如何去埋他,连死都成了拖累,即便自己矮小到连他人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也不愿把自己的死都让他人嫌弃。他还有自己的老母需要供养,那么这些人呢?伙计有时候也想,这些人,这些在外奔波为名为利的人,他们有老母吗?若有?为何拿自己的命去换那些名,去换那些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