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冯鬼子吧,都说他有两下子,不过我是没见过,你找他有事啊,他不在北京了。”馄饨摊老汉包着馄饨与李寻说笑。
李寻问道:“听说是去天津了,啥时候回来啊?”
“你可别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还欠着我好几碗馄饨钱呢,我也不打算要了,据说他日子不多喽。”馄饨摊主想到自己的馄饨钱可能打水漂,脸上一副无奈的神情。
李寻正要问冯鬼子得了什么病,还有多少时日,结果被从不远处走来的大妈抢了先:“正因为日子不多,所以才更要还钱,他得了治不好的病,那是因为他平日里不积阴德,活该。”
“没错,活该,”另一位吃馄饨的中年人附和着,“不过今个早晨我好像见冯鬼子回来了,是不是病得太重,医院不给看了啊。”
“大爷的!真回来了啊?待会我得找他要那两碗馄饨钱去。”馄饨摊主没了刚才的失落,脸上写满了憧憬。
食客与摊主的话令李寻脊背发凉,他不知道冯鬼子平日里到底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令左邻右舍痛恨到这等地步。
李寻将碗中最后一只馄饨吞进嘴里,丢下几个钢镚,抬走就往冯鬼子的家门走去。
“小伙子,你是去找冯鬼子吧,听大爷一句劝,离那个糟老头子远点。”馄饨摊主老婆扯着嗓子冲李寻吆喝,李寻笑着应和。
咚咚咚……
李寻轻轻扣着冯鬼子的家门,几秒钟后,院门被一位妇人打开。
李寻弯腰行礼,恭敬的说:“我是琉璃厂的李寻,特意来看看冯爷,方便吗?”
妇人微微蹙眉,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不禁让人心生怜悯,妇人无奈地说:“进来吧,有啥不方便的,再不见估计就见不着了。”
李寻连连道谢,随着妇人进入四合院,两人前后脚奔着正房而去。
李寻四处打探着院内建筑构造,只见东西两处厢房已突显颓废,但镶嵌在墙体上的雕花窗棂,似乎在诉说着这座院子往日的辉煌。
“老头子,有人来看你了。”妇人引着李寻进入正房内厅。
“谁啊?”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内厅传来,声音里夹杂着孱弱。
“冯爷,我是琉璃厂聚古斋李半眼的儿李寻,今天特意来看你了。”李寻说着从背包内掏出蟋蟀葫芦,半弯着身子朝里面走去。
“咋还拿葫芦给他呀,几百个葫芦都让他给烧了。”夫人埋怨道,她接过李寻的葫芦,随手放在了身旁的黄花梨条案上面。
“葫芦……”冯鬼子气若游丝说,一只胳膊哆哆嗦嗦招呼着妇人。
李寻透过卷珠帘看到了半躺在病床上的冯鬼子,果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冯鬼子面如蜡色,发须尽白,嘴角不断溢出口水,李寻站在数米开外,就可以闻到一股子腥臭味。
“冯爷,你看这葫芦中意吗?”李寻抓起案头上的葫芦,快步上前递到冯鬼子手中。
冯鬼子一只颤颤巍巍地枯手接过葫芦,李寻捕捉到他昏暗的眼睛中多了几许光亮。冯鬼子将葫芦举到眼前仔细看着,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地笑意。
“好东西,这葫芦好像是李半眼与王世襄在一起买的,当时我就在边上看着呢,一晃半辈子过去了,人都走啦,下面轮到我喽。”冯鬼子几乎一句话一喘息,好像即将背过气似的。
李寻心想必须要尽快问一下玉壶春瓶的事情,不然待会冯鬼子一口大气喘不上来,到时候说什么就晚了。
“冯爷,我这次来……”李寻刚张开嘴,冯鬼子就打断了他。
冯鬼子干咳几声,说:“我的耳朵浑了,听不了瓷器啦,老啦。”
李寻赶忙补充道:“冯爷误会啦,我这次来不是让你老听东西辨真假,而是向你打听一件事,这物件你见过吗?”
李寻将照片递给冯鬼子,冯鬼子看到照片微微一愣,责骂道:“龟儿子呦,这瓶子要去鬼市找才对,找我有个屁用。”
“不瞒你说,我刚从鬼市回来,挨个摊子问的,愣是没找到,所以,才想请你老给指条明路。”李寻拍了拍冯鬼子手中的葫芦。
“你是帮人买的货吧?”冯鬼子眯着眼睛,看穿一切的模样。
“没错,要得急,后天就要给,我实在没路走了,望冯爷给口饭吃。”李寻直言不讳,充满期待地看着冯鬼子。
“我怕是给不了你饭吃啦,哎呀,实在找不到就是命,谁都别怨,就像我这病一样,都是命。”冯鬼子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干枯的手掌刚举起来又重重摔下。
“哎呀,既然冯爷不知道,那我就再去别处逛逛吧,我这人就是不信命。”李寻起身告辞。
冯鬼子见李寻要走,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响:“慢着,照片上的物件我真没有,但我有另外一件宝贝想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