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很慢。

这一方面是因为马车上有五个人。

除了驾车的陈洁之外，车厢里还坐着被绑着的方青青和方悠悠，还有陆章，以及正在把玩着匕首的叶然。

另一方面是因为陆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经受不得颠簸，马车快了，颠簸起来，万一伤口崩裂，只怕会伤上加伤。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陈洁并不是个熟练的驾手，甚至她还不完全会驾驶马车。

在他们刚刚对峙着的时候，两辆马车的车夫畏惧着，早已然悄悄的躲到了附近的林子里。

在方青青、方悠悠和叶然交手的时候

他们就趁着所有人没有时间注意他们的时候找了条小路偷偷跑回去了。

而方青青、方悠悠被捆着，陆章身上的包扎也还没能拆下。

陈洁问道：“所以，为什么是我来驾车？”

叶然很平和的对她说道：“因为我不会啊。”

说完，还不忘耸耸肩，摊摊手。

陈洁觉得很诧异，她不相信像叶然这样的江湖传说一般的人物，却连马车都不会驾。

在她的映像中，像叶然这样的人，应当是全知甚至是全能的。

驾马车这样的活，应当是再简单不过的，甚至应该说是必须会的。

可是他却不会。

叶然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就是武林中人又如何，为什么武林中人就一定要会驾马车？说实话我连骑马都不太熟。”

陈洁问道：“你不会驾马车，也不精于骑马，那你出远门怎么办？”

叶然顺口答道：“我找人替我驾马车便是了。”

陈洁道：“可是雇个驾马车的人的价钱，远远比买辆马车的钱要多多了。你这么浪费，身上的盘缠到了目的地还能剩多少？”

叶然道：“雇个马车夫，最多不过百两，我每次出门，都得带上个几万两银票的。”

陈洁这才想起来

叶然，乃是金陵叶家的独子。

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缺钱花。

而一切能靠钱才能解决的事，对于他而言，那都不算是事。

许多人觉得行走江湖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钱。

在江湖里行走，任何事都是开销。

而对于那些无帮无派的江湖散人而言，却又没有什么稳定的营生手段。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日子。

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愿意出几百两只为了请他们帮自己驾车到某个地方去，那自然是一口答应的。

更别说这个雇主还不走夜路，还包吃包住，顿顿好酒好菜，住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客栈。

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就是菩萨下凡不过如此。

“喂！绑得太紧了！”

方青青不满的喊道。

陆章没有抬眼看她，因为他不想看她们。

他是个极其重义气的人，这辈子最讨厌的，也是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

而面前这两个人，便是背叛了他的人。

虽然从一开始，她们就是为了他手里的易筋经而来的。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有时候，心理上的创伤远比身体的创伤要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他恨他们，却又害怕自己看见她们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会心软下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别人背叛他十次，他也还是会抱着最真诚也是最为别人着想的心去对待别人。

叶然闭着眼。

嘴角不经意的悄声道：

“嘁！”

他是不明白像陆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活在江湖里。

他就不是个江湖人，他也完全不适合江湖的那一套规矩。

他之所以能活着，也许一时靠着他的义气；另一个，就是陈洁在暗中默默地奉献吧。

其实，就连叶然自己，也不是个江湖人。

甚至，相比于陆章，他更加的与江湖格格不入。

而他之所以能在江湖里继续行走，只是因为他的武功与财富吧。

权力，实力，金钱。

在江湖里成功的三大要素他已然掌握了其中两个。

所以，他也是所有江湖里有权有势的人最想招入麾下的人了。

“喂！绑得太紧了！”

方青青再次不满的喊道。

“当年吕布也这么和曹操说过，结果你也知道了。”

叶然悠悠的说道。

方青青吓得一下子闭上了嘴。

当年曹操最后可是杀了吕布的。

而她可一点儿都不想死。

这世界对于她而言且好着呢，她也还年轻着呢。

没有人比年轻，美丽而且热爱生活的人更畏惧死亡了。

但是她的一双手下，却不知道已经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了。

不过她没有愧疚的意思。

因为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很多时候她不得不下手去杀掉一些本就不愿意杀得人。

因为只有杀死他们，自己才能迎接明天的初升的太阳。

而如果自己心软了，下不了手，那可能连今夜的月亮都会再也看不见了。

这江湖里，本就是你死我活的。

于那些江湖最底层的人来说，他们的命，不是命，只是一串数字中的一个。

是那些江湖巨头们比拼势力时一笔带过的其中一个。

是那些大人物们为了得到某些结果而牺牲的棋子。

是一将功成身下的万冢枯骨之一。

很多人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在江湖里留下，人却已然消失在这不尽的风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