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烧得正旺,整个厅堂暖得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就连屋外的风雪在此时看起来都只觉得惬意。
大当家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摇头叹道:“我想不通。”
裴镜云眯着眼笑道:“想不通什么?”
钟恒接话道:“她想不通你为什么逃了又主动回来,因为我也想不通。”
裴镜云道:“现在外面有三伙人想要抓我,请问还有比猛虎岗更安全的地方吗?”
大当家轻笑一声:“难道你忘了我也要抓你?”
裴镜云将袖子一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道:“当然记得,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宁愿到你这里来自投罗网,毕竟你这里有酒有茶,还有你这么一位迷人的大当家。”
大当家打了个响指:“我这次得把你看牢了,以防你再逃走。”门外走进两个大汉给裴镜云戴上了枷锁,带离了大堂。
钟恒望着裴镜云的背影,问道:“你要把他关到哪去?”
大当家道:“当然是地牢,不然还能是哪?”
钟恒摇头道:“我可不想去地牢。”
大当家喝了口茶,说道:“你之前假扮成跟我交易的剑客,本来也应该跟姓裴的书生一起去地牢里喂虱子的,但看在覃康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你可以在寨子里待着。”
钟恒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道覃康被那个剑客给抓走了?”
大当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点点头道:“当然知道。”
钟恒惊讶道:“那你还跟他们做交易?”
大当家突然板起脸说道:“我本来就是想用书生去换覃康的,可你却在半路插了一脚,破坏了我们的交易。”
钟恒歪着脑袋,说道:“你是黑白通吃的山寨头子,人家无缘无故绑了你的心上人,你却正正经经的跟他们做交易!为何不派你的人去抄了他们的底,强行把覃康给救出来?这样一来覃康说不定会心存感激,转头就来下聘娶你。”
大当家笑了起来,笑声似银铃轻响,悦耳动听,却又在瞬间收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对方按照江湖规矩提出了交易,我们便也得按照江湖规矩来办事,而且我若是强来,难保对方不会撕票,所以这也是在保护覃康的安全,但我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待得交易结束后,自然会想办法把他们找出来,好好算账!”
钟恒皱眉道:“按照江湖规矩?你们寨子可是山贼出身。”
大当家道:“正因为我猛虎岗是山贼出身,所以更得守规矩,白道的事情以白道的方式解决,黑道的事情便以黑道的手段处理,不然别人还会觉得我们不过是一群山贼而已。”
钟恒耸耸肩,叹气道:“没想到看似不可一世的猛虎岗竟也有这么多顾虑。”
大当家放下茶杯,说道:“我已让人放出裴镜云在我寨子里的消息,抓了覃康的那些人应该很快就会带人前来交易,所以我并不太担心他的安危,反而是另外两批想要抓书生的人需要提防,你且将关于这两批人的信息说与我听。”
钟恒开始整理思绪,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细细道出。
猛虎岗的地牢位于正堂的正下方,那里终年不见天日,即便是夏天也冷得让人发抖,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风雪交加的隆冬时节。
但裴镜云却能悠然地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即便那冰冷刺骨的寒流倒在他的身旁徘徊,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寒冷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到近,最后停在裴镜云的牢房前。
裴镜云缓缓睁眼,他虽看不到对方,却能从其呼吸与周身的气感觉出这是一个身材高挑消瘦,且内功深厚的男人。
黑暗中的人并未开口,只是站在牢房外,仿佛一头在暗中窥觊猎物的野兽,只待一个机会便会突然袭击,一击致命。
没人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凭借肉眼看见东西,但裴镜云却清楚的感觉到有一双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其中蕴含的杀意与善意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无论在哪边多加或是减少一丝,所有的意念便会往相反的另一边倾倒。
人有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一天。
同样的,人有时候也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仿佛一盏茶的时间比一年还要漫长。
此时此刻,待在地牢中,隔着黑暗对视的两个人,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每一次呼吸都像经过了一个时辰之久。
他们的第二十四次呼吸之后,裴镜云率先开了口:“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