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晴,万里无云。
天气虽然很好,但钟恒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毕竟一起床就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具尸体,然后又被人拿着裤子威胁你去衙门,更别提屁股上还挨了一刀,甚至得光着脚在雪地里走。
这一刀虽然不深,但也足以疼得他呲牙咧嘴。
现在已经天亮,不单没能把覃康给救回来,还搭上了一个管闲事的裴镜云,而自己却又莫名其妙背上了杀人潜逃的罪名,再加上昨晚在枯井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孟州城的?这一切的事情与问题弄得他头脑发胀,困惑不已。
所以他现在来到了水渠旁的一处缺口暗道,这个地方可以直通城外,有杂草覆盖,十分隐秘,是夜晚关闭城门之后可以进出城内外的唯一地方。
暗道里坐着一个人,一个抱着宝剑,身着黑色大衣,形如枯槁的人。
一个可以用剑斩断寒风的人。
钟恒瞬间就打起了一百分的注意力,然后他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直走到病剑客的面前,发现对方已经死了,脸上还戴着一张红色的鬼面具。
看到鬼面具,钟恒便联想到了冤魂集里的那些怪人,他不确定病剑客的死是否与冤魂集有关,接着他将面具掀开,看到了病剑客凄惨的死状。
七孔流血,脸上青筋隆起,尽是痛苦之色。
他用手沾了一点病剑客嘴角的血,凑在鼻前一闻,只觉腥臭难当,然后又在其身上搜索了一番,在其身上找出一封字迹潦草的信。
上书:“腊月二十一,午时,城外东二十里,猛虎岗。”信封中还有一枚虎头钗。
钟恒心中一凛,喃喃自语道:“猛虎岗吗?这可有些棘手,若覃康在那个地方,只怕事情会更糟糕。”
猛虎岗上并没有老虎,却有一个比老虎更可怕的女人,一个长得漂亮,而且武功很不错的女人。
这个女人十年前来到孟州,得知自己从未谋面的未婚夫早在几年前就因病而死之后,便上了猛虎岗,独自一人将岗上的老虎杀了,又聚拢了一批亡命徒,建了个寨子,专门干黑吃黑的勾当,把方圆五十里内的强盗匪徒全都清了个干干净净,后来又开始收钱帮人解决困难,黑白两道通吃,黄河中游的北岸一带,各路人士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渐渐已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的本名叫什么,只知她是猛虎岗寨子的大当家,所以人们都称呼她为大当家。
三年前,大当家曾向孟州城的覃家提亲,点名要覃家的长孙覃康入赘她猛虎岗,此事曾闹得沸沸扬扬,双方为此还见了血,最终不了了之,亲没结成却结了仇。
所以钟恒在看到从病剑客身上搜出的信之后才如此担心,如果覃康真被人送去了猛虎岗,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但钟恒还是按着信上所写的时间来到了猛虎岗,他穿着病剑客的麂皮靴子与黑色大衣,怀中抱着病剑客的宝剑,脸上则戴着那张红色的鬼面具。
寨子门前守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当钟恒来到寨门口时,他们便将眼睛一瞪,当首那人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钟恒也不答话,只从怀中摸出那枚虎头钗,抬手一扔,便插在了对方的腰带上。
对方低头一看,立即将钗子取下双手捧还给钟恒,然后又退回去对另一人耳语几句,待得另一人跑进寨子之后,他又才拱手道:“请随我来,大当家在正堂等你。”
钟恒随着大汉走进寨子,借着面具的遮掩一路细细观察,寨中虽人员众多,却丝毫不见杂乱,站岗的、巡逻的、操练的、迎送外来人员的,皆有条不紊,井井有条。
走进正堂,只见一身穿花裙的女子坐在堂上,看她模样不过二十左右,实际上却已过三十,面容俏丽,身材窈窕,怎看也不似叱咤江湖,黑白通吃的女强人。
大当家望了一眼钟恒怀中的宝剑,微笑问道:“你就是要跟我交易的人吗?”
钟恒压着嗓子尽量装成病剑客的声音说道:“正是在下。”
大当家指着钟恒的脸,又问:“你为何戴着面具?”
钟恒假装咳嗽几声,道:“在下顽疾缠身,以至于面貌难看,不得不戴面具。”
大当家请钟恒坐下之后,用那双如星辰般灵动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似乎要透过面具看穿他的真面目。
钟恒转脸看了回去,眼神与大当家相对,毫无惧色。
大当家突然将身子向后一靠,问道:“我要的人呢?”
钟恒心中松了口气,对方既然这样问,那便能确定覃康不在寨中。他点了点头,小心回答道:“已准备好了,我的呢?”
大当家对手下打了个响指,左右两旁的大汉便退了下去,不一会便带了一个人来到正堂,钟恒转头一看,差点没喊出来,只见那人是个身着白色毛裘大衣的文士,一侧衣角上还沾了一片早已干掉的油渍。
大当家翘起长腿,笑道:“这个叫做裴镜云的书生着实有趣,不但长得讨人喜欢,嘴巴更是像抹了蜜一般,若不是与你们有约在先,我还真想留他下来,做个压寨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