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已倒在地上,头颅落在了火焰中,鲜血从脖子里涌出,染红了大片的雪。
崔晗向后退了几步,低头望向胸口,已插了三支闪烁着光芒的碧雨针,他回头望了一眼裴镜云,便倒了下去。
裴镜云想要走向崔晗,却只走了三步便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半跪在雪地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躲在远处的曾二与金凤儿才慢慢走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来到裴镜云身边,发觉他虽还活着,却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金凤儿凑过去问道:“你还好吗?”
裴镜云面色苍白,气若游丝道:“若你们能帮我去找个大夫来,或许还有得救。”
曾二低头打量了他一会,说道:“你还能站起来吗?我方才见你杀了那人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碍,怎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裴镜云道:“我强行反弹了林安的气劲,伤了经脉,此时别说站起来,光是与你们说话也用是尽了力气。”
曾二道:“荒郊野岭去哪里找大夫?只能等到天亮后,开了城门才行。”
裴镜云叹气道:“唉,只怕我已等不到那时候了。”
金凤儿咬了咬唇,想要将身上的毛裘大衣脱下为裴镜云披上,却见对方伸手推了回来,阻止了她。
曾二挠挠头,蹲下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遗愿?”
裴镜云道:“我来晋阳的目的便是杀单金生,如今看来却是做不到了。”
曾二道:“你为什么要杀那单金生?难道他也与你赌命输了?”
裴镜云道:“与你们说了也无妨,其实我是天元会的人,十六年前天元会覆灭时,单金生乃是天元会二十八堂的堂主之一,但他不仅不率领堂内帮众抗敌,反而第一时间投靠了敌人,以至于天元会在河东一带的势力崩盘,你说如此无义之人该不该杀?”
金凤儿问道:“十六年前?看你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左右,既然天元会在十六年前就覆灭了,那你又怎么会是天元会的人呢?”
裴镜云道:“当年亦有许多高手未遭敌人毒手,他们已集结起来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重建天元会。”
曾二摆摆手说道:“你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些?别再说了,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裴镜云咳嗽几声,说道:“我只希望你们能将我的尸体送到五台山下的宝塔镇,那里是我天元会的一处分堂驻地,到时候你们将事情说明白,他们便会给你们足够的报酬。”
曾二与金凤儿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裴镜云见二人不应答,便有些着急,随即又是一口血吐出,缓了许久才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你们信不过的话,便将我的尸体送去给单金生,他号称大善人,定不会少了你们的报酬,只可惜我不但完不成任务,尸首还落入了敌人手里......”
金凤儿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曾二说道:“他的确受了重伤,方才我假意将毛裘大衣脱给他时,趁机摸了他的脉象,已虚弱近无。”
裴镜云一愣,问道:“没想到你竟懂得号脉?”
曾二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是个聪明人,却也是个笨蛋!人在死前似乎总是想多说几句,而你说什么都可以,却千不该万不该对我们说出天元会的事情。”
裴镜云恍然大悟:“你们是单金生的人?”他的声音里已没了力气。
曾二道:“如果单金生当年没有背叛已成了公敌的天元会,八年前的黄河水灾又有谁去救助那些灾民?又有谁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去开发荒山田地?”
裴镜云道:“若无天元会的赏识,单金生不过是一介草莽而已,又从何攒下如此多的财产?他施救灾民,开荒耕地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罪恶罢了。”
曾二大笑,表情随即变得狰狞,怒道:“好一个弥补心中的罪恶,你又知道什么?你真以为单金生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当年敌人早已渗透天元会内部,单金生投敌也是不得已为之,难不成还要让他一家老少十几口也赔上性命?人为自保而已,何错之有?”
金凤儿刚想开口,却被曾二挥手拦住,她只好后退一步,乖乖闭嘴。
曾二瞪着裴镜云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夜夜噩梦的感觉?十六年来我夜夜都会梦到那些人残杀天元会帮众的场景,整个长安城里充满了哭喊声,他们闯进我那些兄弟们的家里,无论老少一律通杀,若见到有姿色不错的女子便先侮辱了再杀,我若没有提前投敌,死的就是我的家人!”
裴镜云深吸一口气,道:“原来你就是单金生!”
曾二将身直起,整个人的气势与气质瞬间变样,不再是那畏畏缩缩的山野汉子,尽显上位者的姿态,虽身上还裹着被子,却也丝毫不觉寒酸与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