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就是白衣小童分明是尚未长成的登徒子，妥妥的色胚一个，对待李莫申乃至崔流川与婢女丁玲的态度是云泥之别，一口一个丁玲姐姐地叫着，有时还撒泼打滚要丁玲姐姐亲亲抱抱举高高，趁机小手再往那对饱满的山峰上抹两把，趁机揩揩油，好不自在的说。
出身风尘看惯人生百态的丁玲也由着白衣小童去，对于时常趁火打劫抓在胸脯上的小手也不以为意，对待这个看上去就想亲两口的白衣小童倒像是宠溺的弟弟。
这番举动，多少让李莫申有些吃醋。
这一路，崔流川倒像是个闷葫芦，极少说话，一向喜欢插科打诨说些荤腥话的李莫申也很无奈，往往他说上一大堆，最多等来“嗯”“啊”“哦”之类敷衍的回应，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李莫申眼神愤愤，因为白衣小童又迈着小碎步去丁玲那里非奸即盗地献殷勤，可偏偏对方只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童，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斤斤计较起来，倒显得他小家子气。眼不见心不烦，他走到闷葫芦崔流川身旁，咬牙切齿道“崔流川，这小王八蛋到底什么路子，要是个活了千百年的老王八……”
崔流川脸色如常，问道“你能怎样？”
李莫申喉咙滚动了两下，翻了个白眼道“那就送给他呗！要是觉得不够，家里还有很多。不过手法比我还老练，这让本公子面子往哪搁？不能忍不能忍。”
崔流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继续赶路。
峪里终日不见太阳，再加上天气渐寒，倒没再出现让李莫申汗流浃背的凄惨情况，相对而言能走快些。
在一炷香下的铁铸大鼎中留下约摸十多两银子的过路钱后，再向前行进了两三里路，一行人在一处能同时兼顾前后的隐蔽地方休息。
李莫申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摊开一张极其精细讲究的地理图志，丫鬟丁玲则帮着用石块压住四角，以免让峪里没断过的山风吹跑了去。白衣小童觉得无趣，迈着小碎步去逗弄老马玩，仍旧是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崔流川站在李莫申身后，也不说话，这张精细异常的地理图志是李莫申从曹宗那里要来的，这几日倒是跟李莫申讨教过，只是仍看不太懂。
李莫申手指指着方位靠北、约摸拇指长短如同一只狐狸腾空御风的地方，“过了飞狐峪，再翻过一座山，接下来两百多里路，就会是平整的大道，而且人烟不会少，只要好好规划时辰路线，应该就不用露宿野外了。”
崔流川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眼天色，“不过我们最好快一些赶路，哪怕在天黑前走不出去，也要找一处背风的地方作为夜宿营地。而且不出意外今天夜里应该会下雾，而且山里的大雾天气，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也不敢随便在大雾天气出门。”
从小到大生活在山里的崔流川，对于山里诡谲多变的天气再清楚不过，哪天有雨，哪天会下雾，哪天又会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不能说一清二楚，但八九分把握还是有的。
李莫申笑道“摸摸背上出没出汗。”
崔流川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后背衣衫，然后怒斥道“你全家都是王八。”
李莫申哈哈大笑，收起堪舆图，装在竹筒中，插在老马身侧的行囊中后，斜靠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休息。
白衣小童贼兮兮地走过来，斜倚在一块山石上，笑道“我之前说的话，现在还作数。只要你点点头，就能省去一大堆麻烦辛苦，不用跋山涉水，也不用风餐露宿，眼睛一闭一睁，就到幽州府城城门下了，多好。”
崔流川摇摇头，拒绝道“书上说路遥知马力。”
白衣小童笑道“那日久见人心呢？”
崔流川没有理会，抬头仰望略有些阴晦的天空，继续道“所以我想试试我到底能走多远。”
白衣小童笑骂道“生来就是吃苦受罪的命。”
突然白衣小童眼神变得狡黠起来，眯起眼，“其实我都明白的！”
崔流川试探性问道“明白什么？”
白衣小童站起身，拍拍手，然后一手负后，一手虚握，好似一位正在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老气横秋道“说句不吹牛的大实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十辈子吃过的米都多，再看不出点端倪，那我的岁数可真活到狗身上了！”
被戳破心思，崔流川倒是很淡然，点头道“晓得了。”
白衣小童脸色骤变，站定身，沉声道“那你想过没有，就因为你一个人心里不痛快，感觉前路渺茫，没了盼头，其余三个人就得跟着你吃苦遭罪？我倒是无所谓，就当在这破烂地方游山玩水，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乐子。那他俩呢？”
白衣小童伸手指了指靠在那里已经有轻微酣声响起的李莫申以及低眉耷眼忍着疲惫守在自家公子身边的丁玲，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李莫申的身子骨多么不堪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怕半路上两腿一蹬嗝屁？还有丁玲，虽然是贱命一条，可是一方豪绅巨富家里的婢女丫鬟，可能比一般待字闺中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日子都来得舒坦，她是愿意吃灰尘，还是愿意更早到李府那座奢华的鸟笼中？你问过没有？”
崔流川双手紧握，微微颤抖，呼吸沉重，本是一汪死水的心境湖面如同有一条妖龙在兴风作浪。
白衣小童突然咧嘴，笑嘻嘻道“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当然不是，方才我说的这些，是建立在你们三人有相同的决定权的基础上，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可能对于你来说，只是碰碰嘴唇的小事，我便会施展一道御风远游的术法神通，然后嗖地一下，咱们就能赶上李府的晚宴，说不定在那之前还能洗个热水澡。可是换成他俩来，就要看我心情的好坏，而且前提还是有你的默许。”
白衣小童神采奕奕道“亲疏有别嘛！”
崔流川默不作声，紧握的双拳缓缓放松，心境湖面渐渐归于平静，然后他对白衣小童做了一个拱手礼，“明白了！”
白衣小童坦然受礼，狡黠笑道“你只明白你该明白的道理，还有不明白的，以后会明白的！”
然后白衣小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决定去吃两口豆腐压压惊，便张开双臂一路跑向丁玲姐姐。
这小子也太钻牛角尖了些吧，不过这样才好。
崔流川仔细咀嚼白衣小童这番很有嚼头的言语，似乎挺有道理，又似乎没道理可言，至少目前为止，不是他崔流川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