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姬凌生并没有走出这个两难境地,雪玉的柔情安慰并不是对症的良药,姬凌生还是整晚整晚地难以入眠。
第三天,姬凌生在床上揉揉疲倦双眼,坐起身来,眯眼望向窗外,几多新兰在阳光滋润下争艳盛开。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知该有何作为,只是本能觉得不该无用的瘫在床板上。
穿好衣裳,随意用发簪扎好头发,喝掉白月悄悄放在桌上的白粥,不咸不淡,恰如当下兴不起涟漪的心境。
偌大的姬府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姬凌生闭眼也可以走动自如,房屋朴实大气也不讲究排场,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也找不到有趣的地方。
姬凌生只是有些恍惚的走着,不看院中的参天大树,也不赏一路的桥流水,丛中的花儿背对路过的着姬凌生,像极了未被赏识的恼怒花魁。
最终姬凌生在一座偏殿前停下,深吸口气然后推门而入,看着满屋的刀光剑影,似寒琴轻奏、杀伐果断。姬凌生找个蒲团坐下,希望能如老爷子所说,在此中找个静心之道。
看着壁上悬挂的金剑与血色镰刀,姬凌生心中却生不出向往,干脆闭上眼。待得越久姬凌生越是坐立不安,心中苦闷一分不减,闪入眼帘的道道白光像爬在姬长峰苍老面颊上的皱纹,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愧疚。
“凌生!”挣扎中的姬凌生被惊醒,姬凌生转头一看,正是姬长峰。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对姬凌生招招手,姬凌生走到姬长峰面前,默不作声。
老人对从打心眼里喜爱的孙子微微一笑,笑容慈祥,拍拍姬凌生肩膀说道:“走,咱爷孙俩出去走走,老在家里闷着也不好。”,姬凌生兴致不高,对姬长峰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姬长峰笑着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姬凌生忙跟了上去。
出了姬府,姬长峰带头往城西而去,姬凌生疑惑不已。思岳城中间是如日中天的岳氏皇朝,城北有一座傍山而建的古寺,宣扬佛法,普度众生,不问世事的姬凌生从来懒得知晓它的名字,城东官商扎堆,占去了思岳明面上富贵的八成,城南参差不齐一些,比之城东也差上一点,芝麻官的住所大多靠近城南,犹如大树参天的姬府也坐落其中,至于城西,就落魄一些,人少地少钱更少。
城西姬凌生很少来过,如果不是醉酒恍惚中走错路,他可能不知道这片被浩大皇宫挤轧得偏安一隅的地方能叫城西。当时姬凌生还是被一个质朴摊汉子抗回家的,胡乱指了半天路才到了姬府门前,汉子见了比皇宫气很多仍显巍峨的姬府,吓得直接跑了,一边还不时回头望上几眼,让准备道谢的白月一阵奇怪。
穿过十里长街再往西一点,这就算是彻底算进入城西了,周围的房屋开始从高变矮,从红瓦变成白瓦。
“爷爷,不是要散心吗,来这荒凉地方作甚?”姬凌生没忍住疑惑问到,姬长峰背负双手,灰白胡须抖动几下,“你真的不想修炼了吗?”
姬凌生本想直接说不想,又觉得不妥,改口敷衍道:“应该吧。”,年岁已有三百之高的鹤发老人扭头看了下姬凌生,看他不似作假便转回头去,继续前行。
见老爷子没有继续发问,姬凌生松了口气,他委实不忍让老爷子失望,再问几遍下来,那这就不是出来散步散心,而是糟心了,走过灰墙白瓦,街角巷弄,姬凌生随意问道:“老爷子,你说这凡人修炼成仙到底是图个什么,我琢磨了这么多年也想明白,你修为高深,给解释解释?”
姬长峰稍稍一顿,看着泛白的天空说道:“因人而异吧,我当年修炼了是为了争个名头,改变我姬家命格。你曾祖父母都是凡人,可偏偏我这根独苗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玄妙神奇,我立志要从军的时候没少挨打,你曾祖父说读书,养一身浩然正气才是正道。我不信他那个穷酸秀才说的死道理,所以我选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路子,一路都是摸爬滚打,不得要领,幸得高人指点才堪堪破入地境。直到如今,我也觉得自个没错,天不生造化给你那还情有可原,给了你不用那就不是糟蹋吗?做人得灵活,迂腐娇气最要不得,凌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姬凌生听得入神,暗暗想到自己这种推辞算不算得酸儒的迂腐,听老爷子把戎马一生说得轻描淡写,没多少大起大落十几载浮沉的姬凌生也知道其中不足以说道的艰辛,自己走马观花这些年都差点被戳去脊梁骨,三百年就更不用说,不知求得长生的仙人们又是如何度日。
两人在城西扎眼了点,姬长峰一身朴素还像个上了年纪的富家翁,姬凌生就是衣裳鲜亮的娇气公子了,路过一户人家,一懵懂年纪不知姬凌生如雷贯耳恶名的姑娘伸出脑袋,看着卖相极好的姬凌生笑了下,姬凌生微微摇头,对前头老人笑道:“这才是最质朴的人儿,可比那些混账东西顺眼多了。”
姬长峰哈哈一笑说道:“不全是,机灵的人都在想办法发财搬到城南去,再想办法升官搬到城东去。”
姬凌生觉得有趣,跟着问道:“那剩下的呢?莫不是还不知家中余粮,闷在屋中睡大觉?”
姬长峰早习惯姬凌生漫无边际的说话,环视了一圈,笑道:“余下笨一点的想不出赚钱的好法子,可不就得去城北拜拜佛烧烧香,借点运气也好。”
被老爷子逗笑的姬凌生斜眼看了眼城北,被房屋遮蔽看不到面目,于是撇嘴道:“那您老人家是第一种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