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正足,稳稳地照进日报社十二楼的办公室里。
梁正攥着手机站在窗户旁边,面色凝重。光线映在他身上又投到地下,衬出一片阴影。
舒倾的脸部肌肉不由地抽搐一下,随后竭力和自己做抗争,想着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怪异。最终讪笑,说了句:“有话好好说,别动那么大的气。”
刚才那通电话是梁义打过来的,他说周末回家住两天,往后可能会更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空儿。
短短几句话,条理清晰,没寒暄也没感情色彩。
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周末能不加班就别加班了,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梁正捏了捏眉心,“我弟,这周末回家。”
“那你生什么气,回家不是好事儿吗。而且听老爷子说,他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吧。”舒倾松了口气,这倒无所谓,大不了自己周末的时候回镇上住两天,反正也是有几个星期没回去过了。
“嗯。”梁正心里烦躁,不想再继续谈论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行了,你赶紧去把稿件弄出来,下班之前务必交上,有什么问题赶紧来找我,别再耽误了。”
于是舒倾蔫头耷脑的进了办公室,没待多久又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回到工位上根本就不能塌下心来工作,本来是应该加急弄文件的,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越飘越远。
他对着电脑一个劲儿愣神儿,愣着愣着,拿起旁边儿放着的杯子猛往嘴里灌水,随后特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角,随之而来的是心里猛地悸动一下子。
那天夜里梁义带着他那身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肌肉线条,特主动特霸道特撩人,偏偏自己也骚断了腿地顺了他的意。
“我想亲你。”
……
“老子教你!”
这他妈……怎么会有这么几把骚的操作!
舒倾终于认了怂,这种状态下根本就不可能正常工作。他把七零八落的稿件发给梁正,然后老老实实抱着电脑去了他办公室。
敲门进去之后特坦诚:“梁主任,我工作不下去了。”
梁主任跟他有一样的困扰。
既然梁义长时间没回来,好不容易老爷子找到了个所谓的“精神寄托”,真不知道他再一看见梁义,会不会导致病情又开始恶化。
现下只能想个法子安抚老爷子,大抵还是得靠舒倾。
舒倾啊……
他敲了敲额头:“怎么了?”
“没思路,卡壳儿。”
“坐我对面,”梁正点了点桌子,“没思路就使劲儿憋,我也没思路。”
俩人就这么互相对着脸儿使劲儿地憋,烟虫子在心里胡乱地爬,他俩都想抽烟,也都得忍着。一个是不能抽,另一个则是为了给不能抽烟的人做表率,所以不得不忍着。
经过后半截儿熬秃头的努力,稿子终于出来了,被逼着写东西实在是难受。
在此真的应该感谢政昊“好心”给归置文件。
感谢他八辈儿祖宗!
舒倾坐在副驾上,一派懒洋洋的萎靡模样,开口说:“找个相声听。”
车里终于有了人气,再不像前些天安静的要死。
梁老爷子仍跟往常一样在客厅等着俩人回来,听门口有动静,扭头一看,眼里都要放精光似的,心里喟叹,只要他们能和好,其他什么事儿都好说。
饭桌上气氛不错,梁老爷子心情好,吃的东西也多,跟舒倾有说有笑。
梁正想了半天,放下筷子,“爸,这周末梁义回来。”
老爷子的动作滞了,舒倾的动作也顿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梁义为了不想让家里知道退役的事,不是刻意的不回家吗?怎么忽然就要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这么想着,恨不得甩手给自己一巴掌。
别人的事儿也想掺和,这你妈是不是忒闲了点儿?
“这周回来?”梁老爷子看他,满面期待,“回来呆几天?”
“就两……”梁正想说就两天,可又不想看到他失落的表情,改口说:“具体的他也没多说,可能当时也是比较忙吧,等他回来问问。”
一般情况下,梁义回家都能待二十天。加之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梁老爷子在心里拨弄小算盘,两年的休假要是能加在一起……那就是四十天了。
四十天,一个多月。
真好。
“小舒啊,你没见过我二儿子,周末给你们介绍认识认识……他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穿军装,抗大枪!”
……这都什么鬼词儿。
舒倾看着老爷子满面自豪只能跟着笑,他不好意思回绝,直到屋里都静了才凑到梁正跟前儿去。
“班儿,我周末儿回趟家,好长时间没回去过了。”
“下周行吗?”
“不了,还是这周吧……反正你弟回来,我也……不大方便。”舒倾想了想,继续说:“我收拾收拾东西,你回屋去睡吧,不然那什么,是吧,睡沙发有点儿没面子。”
倒真是够会“善解人意”的。
“没面子?”梁正笑了一声,顺手照着他脑袋上的头发揉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在你面前就没有过面子。不用收拾了,他就回来住两天,犯不着折腾你。”
舒倾一边往后躲一边抬手反揉回去,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出口的话,“他……每次回来之前都会打电话?”
“嗯。”
“哦,那就成……”
“什么?”
“我说,提前说一声好,省得到时候你又在公司里加班儿。”舒倾嘿嘿一笑,往后继续借宿的话,可不怕他突然回来杀个措手不及,两面尴尬。
梁正脑子可能有点儿犯抽,洗完澡之后径直往自己卧室去了。
卧室黑着灯,阴暗暗的。
天地间下着大雨,雨点拍打在窗户上,肆无忌惮,连一抹月光都没舍得留下。
舒倾侧身躺着,一条毯子裹得严严实实,他睡得熟,呼吸平稳。
梁正在上床之后碰到他才反应过来,这张床的“主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身上还有没彻底擦干净的水珠,抵不过寒意也抵不过困意,他干脆打了个哈欠,摸黑扯了条毯子盖上。
在床上睡就是比在沙发上睡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除了半夜被睡在另一侧的人拱了几下。
扰人清梦,差点儿就没忍住,差点儿就抬手把他固定在身侧,差点儿就叫他动弹不得。
一大早舒倾醒了,透着纱窗吹进来的浅风带了清凛气息,他伸了个懒腰,直把半搭在身上的毯子踹到脚底下,偏头的时候哈欠缩回去一半儿。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
睡完一个姓梁的,又得睡另外一个姓梁的。
……
梁正赤着上半身,背对他躺着,只占了特窄的一个边儿,剩下的大部分床都被自己伸腿伸脚的姿势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