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丝竹声起,听笙开始起舞。水袖轻拂,步步生莲,她就像一只蝴蝶蹁跹在花海里,惊若翩鸿。
我由衷感叹“好美啊”
“好!”楼下一声喝彩盖住了我的声音,我十分不悦,。
听笙一舞终了,大厅的灯复又全部点燃,通明的船体载着骚动不安的心,接下来就是投标环节,价高者得。
这桩买卖真让人倒胃口。
“听笙姑娘可是清倌儿,冰清玉洁之身,今夜哪位恩客能疏此薄财,也是我们姑娘的厚福。”老鸨在开价前,上台说了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什么薄财还搭厚福的,其中淸倌儿一词,让那听笙本若桃花的脸一刹煞白。
楼下竞标伊始。
“愿出百两,得姑娘一夜作陪。”
啧啧,说得好生露骨
“愿出三百两,得美人香吻”一个满脸麻子,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腆着大肚子挤开人群到来前面竞价,这长相多看一眼都会折寿,这让人家听笙姑娘如何下得去嘴?
那边的听笙虽仍旧端着得体的身姿微微欠身,在强颜欢笑。可我感觉她都快急哭了,不过也是,换谁谁不哭?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觅得如意郎君,恩爱白首不相离。豆蔻年华做的春梦里,都想着会有一个俊朗的少年郎作伴,哪里会是这样犹如牛马畜生一般让人标价竞买。
我有点后悔今夜来看这场热闹,实在无聊至极。
价格还在不断地攀升,竞价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这都是什么情况啊。我看着楼下竞标的人,上至老当益壮的六十老头,下至精力充沛的十来岁小孩,这些人都是认真的吗?不由感叹一句真是世风日下!
“我出五百两!!”
楼下没人说话,都纷纷抬头望楼上看来,这话是我隔壁那几位出的价格。听声音,像是哪个刚才说话带着戏谑意味的男子。
“五百零一两!”长极清了清喉咙,放出这个数。
我错愕看着他,他意欲何为?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都看向二楼的天字一号房与天字二号房,听笙倒是镇定,一抹清笑此刻落在我眼中就成了得逞媚笑,她抬头看向这边时直接忽略我,桃花眼勾勾地看着长极。
我偏头去看长极,那厮竟还在一副故作冷淡的模样。怒火攻心,我重重把手里的杯子砸在桌面上,恶狠狠的剜着他道“早知道你陪我出来就为这事儿,说什么我也不同意和你一起出门。”
长极一愣,煞有介事的的看了眼我,什么话都不说,转瞬又低头认真剥起花生。
底下闹哄哄一团,竞价声再次四起。
“六百两!”隔壁的声音有些不屑。
“六百零一两。”长极又加一两。
……
“八百两。”隔壁那人咬牙切齿。
“八百零一两!”长极不疾不徐的吐出一个数目,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扼住惊诧,压低声音问他“你哪里有这么多钱?”
长极赧然一笑道“这个先不用管,叫价要紧。”。
我哑口无言。
“一千两,不能再多了!”
隔壁有人显然气急败坏。
这次长极未再开口,掸了掸身上花生碎皮,奸计得逞一般向我眨眨眼,瞥了一眼不安定的下方,冷嗤道“真有意思。”
我如遭雷击,不知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你不加价了?”弱弱问了一句。
他笑着回道“目的达到了,何必还要再凑热闹。玩笑开的差不多就行了,再开下去,玩笑就会变成玩火。”
但见他把花生壳扒在一旁,又将手里剥好的花生细细吹了干净碎皮,然后自然的放到了我手里。
我不解,又像是知道缘由一样,不再开口询问,喜滋滋的吃着他为我剥好的花生。
楼下传来一阵惊呼,纷纷议论着隔壁这位不曾露面的阔气金主。我吃着花生,十分惬意,此刻旁人在我眼中都只是虚设,无关紧要。
“天字一号的客人,不知小女子可有幸能敬您一盏茶?”站在舞台中央的听笙突然开口,话明明是在对别人说,却又表情复杂地死盯着我身旁的长极。
“当然当然,美人敬茶,甘之如饴。”听得出来那人是在笑,但却不令人觉得轻浮。
还没等听笙端着茶上来,隔壁的金主已经下了楼。
“公子……”虽然是低低的声音,却也听得出她此刻的惊喜与慌乱。
我与她同样吃惊,嘴里掉出的花生可以作证。
听笙大概惊讶于这位金主的容貌,而我则是讶于这人是谁。想不到,刚才竞价竞得如此不含糊的阔气公子,竟然是孟节?
我尝听别人说起孟节年少有为,虽贵为王侯世子,却从小痴迷医学药理治好不少疑难杂症,找他看病的又大都是些豪门贵胄,看诊费应是收的颇高,不然怎会如此阔绰,随身携带千两银子。
“承蒙公子厚爱,听笙定当尽力服侍公子。”听笙眼波流转,满脸皆是羞红。
我呆住,仍是不可置信的瞧着前方的孟节。方才人声鼎沸,他也无意张扬,竞价时也是他旁边那两个叫的最起劲儿,种种原因下我没能辨认出他的声音,但长极应该早已知道,不然也不会与他互抬价格。可长极又为什么要与他怄气呢?
他狐狸眼勾起来,笑眯眯地说:“现在,你还觉得和孟节是同类人吗?”
我悠悠一叹,拍了拍手“我可是洁身自好的人,才不会像他这样。”
长极探过头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呼吸拂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躲了一下,说:“你一早就知道他是孟节,你怎么不告诉我。”
对于我的问题,长极没有回答,反而问我:“你不是也觉得这声音耳熟吗?”
我随意嗯了一声,然后警觉地抬头上下打量他:“刚才,你是故意抬价起哄的对吧。”
长极摸摸我的脑袋,一言不发,只笑得促狭。
我愣了一下,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长极眼角弯弯,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说:“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而已,说不定,他还得感谢我替他赢得美人归呢。”
他真像只狐狸。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看向孟节,我倒要看看他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