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头已有新月彰显身形,而西天的云霞仍未散去。赵无安懒懒打了个哈欠,不情愿道:“那么远啊。”
安晴嘟起了嘴,一副小孩子生气的模样,“哪里远啊,你别这么懒嘛。”
赵无安眉眼倦怠地看着她,一脸地无可奈何。袅袅立于一侧的乔溪赶忙道:“那赵居士不妨先休息片刻,我们晚点再去,也无妨的。”
胡不喜挠头道:“老大你这就不太……”
“没事的,不喜。”乔溪柔声打断他,眼波流转,娇俏一笑,“正好我也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番。”
胡不喜挠了挠头:“私事?”
赵无安心下默默叹了口气。胡不喜自诩讨好姑娘天下无敌,却总是在这种地方如此迟钝,还不依不挠地一头撞死。
乔溪极为罕见地窘迫红了脸,而后抬起眼睛,千娇百媚地剜他一眼,径自跑远了。
胡不喜摸不着头脑,安晴噗嗤一笑,赵无安故作高深地双掌合十,向乔溪高声道:“那便一炷香后再见!”
胡不喜看向赵无安两人,疑惑道:“她这是去干嘛?”
赵无安长叹一声,走上前去,同情地拍了拍胡不喜的肩:“我们俩谁先娶妻,还真不一定。”
胡不喜依然愣头愣脑,不知所云。
既然乔溪已经先自做些姑娘家的事情去了,赵无安原本就懒散的步子也就更加不急不缓,自己的屋子还有颜竑的血迹在,他索性先回安家父女房里歇了一会。
正守着火炉等候茶开的安晴侧头望了望坐在窗前桌边的赵无安。天色尚未彻底黑下去,窗边光线也还勉强足够视物,赵无安并未点烛,只是把双手合握着搁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安晴静悄悄地看着,知道他在想些事情,也不敢出声打扰。黄昏时赵无安说颜竑不是杀害肖东来的凶手,也就是说,他为之苦恼了数日的大案现在仍然没有破解,而两浙总捕头胡不喜现在却兴致勃勃地花前月下饮酒。
安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胡捕头关系很好?”
赵无安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淡淡道:“亲如手足。”
安晴鼓起腮帮子:“就算是亲兄弟……”
“走吧,一炷香快到了。”赵无安站起身。
被打断的安晴一下子泄了气,虽然有些替赵无安鸣不平,不过这居士向来就这个样子,有什么喜怒哀乐,绝对不轻易展露在别人面前。即使相识已久,安晴却觉得他仍然陌生得很。
赵无安已经推门而出,安晴赶紧熄了火炉跟在后面,小声抱怨道:“茶都还没开。”
“你不是想喝酒么。”赵无安波澜不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院里,到了第一进的尽头,早早出门的胡不喜也遥遥冲他们扬了扬手,赵无安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安晴瞧着于心不忍,轻轻推了推他:“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赵无安淡淡道。
三个人一同向里走去,风过乔木声瑟瑟,一路上胡不喜神气活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赵无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提不起多大兴致,安晴跟在后面,揣摩着赵无安的心思,不敢出声。
走入东院第三间院子,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不同于前两间的青石砖墙,第三间院落已经到了肖府的边缘,外侧用白瓦墙环住,内里向西,则是大片的芦苇丛,潺潺水流暗度其间,婆娑生姿。远远地,还能看到后花苑中凉亭的攒尖。
芦苇丛前,离一间独屋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立着张石桌,桌上冽酒一壶,瓶中插花,迎风怒绽。
胡不喜遥遥指点,自豪道:“怎么样老大,我布置得还算不错吧,是不是颇有雅意?”
赵无安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目光落到那座独屋上。洛冠海的房子被烧得焦,已经无法居住,孟乾雷是特地把这间房子清理出来,给他暂住的。虽然这个书生脾气又差贪欲又高,但孟乾雷仍以君子之礼待之,未尝有丝毫不满,可见实在是大器之辈。
从这边看过去,只能望见屋子的侧面,窗帘都拉得十分紧实,天色又黑,看不出屋中是否有人。
赵无安正想着洛冠海此时是在前院蹭酒酣然还是在屋中苦读圣贤书之时,洛冠海的门被猛然打开。
上身半裸的洛冠海眼中俱是惊恐,大喊道:“救”
救命?
但是他来不及喊完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连胡不喜和赵无安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洛冠海就已经跪倒在房门前,一杆长枪自他胸膛穿出,炸起一蓬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