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纯阳先生好端端得为什么要自绝生机?”老汉脸上青气一闪,血贯瞳仁,额头青筋暴起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一定是你这贱人爱而不得,才心生怨愤将他害死!”
石破天惊。
白羽茗脸色惨白,手中纯阳剑当啷一声轻响,金光四溢。
五通先生神情暗淡,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出口却变成一声轻叹。
正慈无奈得翻了个白眼,摊手道:“活个几百年又有什么用?搅屎棍子还是那个搅屎棍子!”
白易行脑海里似乎有一万只锣鼓同时敲响,不可思议得抬头扫视一周,眼见众人神色各异却并无一人出言反驳,便心知饕餮所说的“将其害死”那一段当然是他的主观臆测,但是“爱而不得”却八成是真了。
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惊讶,只好连忙垂下眼睑装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
目光所及,刚好撞上浣儿犹带湿意的双眸,白易行心头如有鹿撞,犹豫了一下反而将她揽得更紧,强压干涩的声线轻声道:“浣儿别害怕,有我……我们在。”
浣儿双手抵在白易行胸前,甜美的双颊飞起两朵红云,她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在白易行胸口轻轻划动。
白易行被少女纤纤手指轻柔掠过的肌肤绽起一粒粒鸡皮疙瘩,环抱少女温软娇躯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得微微颤抖。
少女发丝的清香充盈鼻端,如兰似麝的处子芳香沁入心脾,仿佛只需一刹那便足够让白易行心底一片兵荒马乱。
浣儿手指不断勾画挑抹,每一次划动都极有章法,完全不似小女儿羞怯时的无意之举,白易行旖念顿消,突然反应过来浣儿是在自己胸口写字。
念力扫处,发觉浣儿写的是:“我不想做天下第一的女剑仙,你也不要与我师傅动手好不好?”
白易行微笑着点点头,凑近浣儿耳边打趣道:“你不已经是天下第一女侠了么?再做一做天下第一女剑仙又能如何?”
浣儿脸色羞红,歪头想了想又在白易行胸口写道:“我只做女侠就好啦,剑仙送给你当好了!”
写完抬起头冲着白易行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柔美的月牙。
白易行长舒口气,胸口又甜又暖,只觉身周万物静谧,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囊括在了少女嘴角那枚深深的梨涡里。
这边少男少女柔情蜜意,那边四人却气氛凝重。
饕餮目光阴森扫过众人神色,狰狞笑道:“怎么,无言以对了?白羽茗,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敢不敢说出来你为什么出手掳走这少女,阻止纯阳先生易胎重生?又为什么要把他最后一缕精魄封入洗心壁,另他永世禁锢其中不得超脱?!”
五通先生一脚踩下,罡气入地震起漫天花草,饕餮痛哼一声口鼻七窍渗出丝丝血迹。
五通先生面罩寒霜冷声道:“老东西再满嘴喷粪,下次可就不只是震断任脉这么不痛不痒了!”
正慈摇头长叹:“饕餮神将,你也算是修道有成之士,怎得偏偏就对生死一事如此看不开?你听闻纯阳先生仙逝的消息后,千方百计潜进大慈恩寺,趁着白仙子与五通先生神魂疲惫被老衲劝去休息的功夫,突然暴起打伤护寺武僧,再用逍遥御风珠盗走纯阳先生残留魂海的最后一缕精魄,又第一时间联合江南十二宫在南海归墟布下地煞还魂阵,妄图用南海疍民七十二条人命换来纯阳先生易胎重生……可是逝者已矣,即便你们真得成功,仅剩一缕残魂寄居别人躯壳的纯阳先生还是那个纯阳先生么?”
饕餮哈哈大笑,眼角浊泪纵横:“老和尚,你这套说辞哄哄别人还行,想要跟我掰扯还是算了吧!这个小丫头本就是百年难遇的天生剑胎,又被我暗中以长生真气蕴养,还未出生剑气之强就已直逼大真人境,只要地煞阵功成,再有转生珠辅助,假以时日纯阳先生那一缕精魄自然可分化成为完整的三魂六魄。三魂六魄既全,纯阳先生怎么就不是那个纯阳先生?”
“放屁!”五通先生破口大骂道,“地煞还魂阵吸取了幽冥鬼气,又吸纳了七十二条冤魂煞气,纯阳先生的精魄早就被你们这番乱七八糟,不过脑子的举动玷污!一旦被你们成功复活,不说浣儿这丫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易胎重生的纯阳先生也会变成嗜杀如命的亘古第一魔头,哪怕是黄巢也难以望其项背!”
“只要他还能活着就好,管什么世间洪水滔天!”饕餮咬牙切齿道。
白羽茗双眸泪水莹然,怔怔出神,仿佛全没听到三人的激烈辩,风吹花浪,朵朵落英如雨坠落,片片朵朵附着在她一身雪白道袍之上,瞧来无比落寞又萧索。
“师傅确实是自绝生机!”她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得望向饕餮,明明是在看他,瞳孔中却全无投影,“他只是很失望,对天道失望,对人间失望,更对茫茫世人失望。修道三百年,度了无数人,天道还是那个冷酷的天道,但人间还是那个温情淡泊,恶欲横生的人间,世人还是那些贪婪,烦恼,自私的世人,一切都没有变。”
“就是因为发现世人是度不尽的,人间种种恶念是连他和手中这柄纯阳剑也斩不断的,师傅才会绝望,才开始回头想一想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知不觉,泪水便滑下双颊,白羽茗突然转头怒视饕餮,“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将他留存魂海的最后一丝精魄盗走,彻底断绝了他的轮回之路,师傅此时已经转世重生再走一趟人间,历尽红尘千万劫去重新追寻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