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无声无息便即碎裂,化作一颗颗青色流萤随着山风缓缓消散。
白衣少年只是扫了几眼华山众人为死在天罚大阵下的贾敬德举办剑葬,眉宇间很快便浮起几丝不耐。
他低头温柔轻抚了几下鹰隼脑袋以示嘉许后,捏起手中折扇轻轻抵住隼喙,原本浮于鹰隼翎羽表面的潺潺青光竟如水浸海绵一般缓缓渗入他的手掌,又迅速化成一缕碧线缘臂而上。
与此同时,一股古怪螺旋气息从少年脚底升起盘旋而上,攀至少年头顶后微微一顿便又返身向下,如是再三,少年全身青光流转,那道灵动的气息也变得愈加粗壮,上下盘旋间隐巨蟒之态,搅动着方圆三尺之内的空气渐渐生成一枚陆地小龙卷。
翎羽表面青芒逐渐退去的鹰隼慢慢焦躁起来,尖唳着在少年手底徒劳得挣扎,锐利如刀刃的羽毛层层炸起,尖鸣声中也多出了几分恐惧。
青芒终于褪尽,少年却依旧没有收手,反而死死扣住鹰隼头颅,象牙骨扇砰然炸裂,碎屑纷飞中一缕比之前青光稍显粗壮的赤线缓缓从鹰隼头顶蜿蜒爬出钻入少年手少阳三焦经,随后电光火石间冲破关冲,阳池,天井,在清冷渊略一停留,红线缩为一点,稍一蓄势便直窜丝竹空。
四名黑衣老者同时走近一步,各出一指隔空分别点向少年百会,鸠尾,巨阙,足三里。
立时便有青红皂白四色真气丝丝缕缕混入少年身上那条昂首吐信的巨蟒气劲中。
少年眉峰紧蹙,额头青筋暴起,面上青红两色不停变换,瞧起来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巨蟒弓首望天,鳞片戟张,突听东首老者一声怒喝:“青铜以为足!”巨蟒长嘶一声,腹下有四爪探出。
西首老者紧跟着也是一声大喝:“白金以为角。”巨蟒三角额头缓缓凸起,两根龙角峥嵘冒出。
占据南北对角的两个黑衣老者则同时低吼一声:“赤火以为筋,玄水以为须!”
即将化龙的巨蟒身躯款摆,两条黑色龙须随风而动。
少年脸上青红二色转换更快,汗水汨汨而出,又被瞬间蒸干,头顶白气袅袅,更衬得身后蛟龙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他低吼一声,猛然振臂,又是一股沛然气机瞬间炸裂:“点睛!”
原本到了丝竹空便停滞不前的红点被少年集聚全身真气猛然催动,立时便拖曳出两道长长的红线钻入蛟龙眼眶。
“呜”一声响彻天地的龙鸣,少年头顶天穹碎裂,万丈金光瞬间倾泻而下,将少年与成功化龙的巨蟒笼罩其中。
四名黑衣老者跪地高呼道:“恭贺小公子走江化龙!”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华山众人神色剧变,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三位大真人也不由微微蹙眉。
陈平澜和李枫元不约而同转头望向掌教刘文都,刘文都却在怔怔出神。
“师兄?”陈平澜不动声色轻轻扯了扯刘文都的袖口。
回过神来的刘文都迎上两位师弟疑问的目光,赧颜一笑,摇头道:“头一次见,还真有点儿意思。”
陈平澜翻了个白眼,李枫元则是见怪不怪的扭回头去,依然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刘文都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扬声道:“六年衣破帝城尘,一日天池水脱鳞。公子年纪轻轻便能画龙点睛,不愧为少年英才。”稍顿了顿:“只不过借旁门而走正途,终是空中楼阁,于我道玄之辈并无裨益。”
“你这老道不学无术,诗词典故张冠李戴倒也罢了,这猪骂乌鸦黑的臭不要脸的劲头儿才是真得让人叹为观止。”
金光渐散,少年明明一身白衣,行走摆动间却金光灿烂,夺人心魄。
他微笑着摩挲着拇指上一枚白色龙纹扳指,嗤笑道:“我借贾敬德一魂一魄修成真龙之身是歪门邪道,你们华山派包庇贾敬德偷转山河龙气,妄图崩塌天门就是人间正道了?”
刘文都摇头道:“师叔祖有一个道理想说与世人听,这个道理是对还是错,我不知,你不知,只有世人才知。”
少年仰头大笑,龙纹扳指大放光芒:“世人便是世上之人,不管你是在山上修道,还是在山下养鸟,无论你处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清一色儿的都是世人。哪怕我现在修成了真龙金身,也一样还是一介世人,我既已说了不对,他贾敬德又有什么脸面说他的道理是对的?!”
刘文都还是摇头:“公子惊才绝艳,飘逸出尘是谪仙人我辈遁出红尘,修禅悟道是隐孤人尊师功法玄奇,通神彻鬼,是左道高人,却都算不得世人。真正的世人,是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的纤夫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乞儿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卖炭翁。”
少年笑意不减,面色却渐趋不耐,他右手扬起,龙纹扳指金光怒放,真武殿前便有狂风平地而起:“强词夺理,便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