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把哭的泪人一样的灵均公主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一边抬头看着天空随风滚动的云彩说道:“当年把我家那口子送上战场的县令老爷从我家男人出事到现在一次都没有露过面,我无数次夜里哭醒的时候都会诅咒他们家祖宗十八代,我们家的免税役在五年前就到期了,当时我还在想,我算是活到头了,家里没个男人,还要交税,不是饿死在地头上就是冻死在哪个冬天里。”
盛祥静静听着等着下文,灵均公主也好奇的抬起来泪水未干的小脸。
吴妈妈低头看了看怀里梨花带雨俏丽的小丫头:“第一年征税的时候,衙役来我家把我所有的存粮都拿走了,当天晚上又乖乖的送了回来,一点没少还多了两口袋,两个衙役把家里砸坏的所有东西认认真真修好,还为我修缮了屋顶,整理了篱笆。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后来每年冬天我家门口都会堆上过冬的柴火,偶尔还有一些粮食。有一次,我问送东西来的人,这是怎么回事,问过好几次之后我才知道,当年县令没有带回我男人的尸体在县里的祠堂哭了一整晚,当知道有人到我家里收税的时候,从来和稀泥当老好人的他拿起马鞭对着两个衙役就是一顿打,每年我们家的赋税都是从县令俸禄里扣,此后的每一年上过战场的军人家里都会差人把自己的过冬朝廷下发碳火钱买成柴火分给各家人,县令对送东西的人一再叮嘱,这些都是英雄的家人,买柴火的时候一定要挑最好的,钱不够跟自己说。”
吴妈妈眼角的皱纹里有点淡淡的晶莹,嘴角却含着笑意:“你以为这世界已经坏到极致了,但是还有人是善良的,他们在背后尽自己最大所能在保护你,陪你走了好远,一句话都没说,冰天雪地双手捧着碳火出现在你面前,红肿着双手走的时候却说是小事,这种人还在,这个世界就没那么冷。”
吴妈妈看着又要泪水爆发灵的灵均公主笑道:“所以为什么要恨呢?”
盛祥看着眼前的普通村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似乎只是普通人平凡的一生,却又是那样的跌宕起伏,一生如一叶扁舟在风暴中起起伏伏,但是时过境迁,面对曾经的一切却如老叟垂钓毫无波澜。
大字不识一个,没听过圣贤教诲的吴妈妈,这一生却像是一本写满人生大智慧的圣贤书。
人生如书,书亦人生。
盛祥摸了摸蓝晨给自己的书匣,原本对于圣贤的之乎者也已经有些嗤之以鼻,认为只是是一生顺遂的人吃饱喝足的无病呻吟,现在才知道,一句话看起来轻描淡写,或许是一个人一生的写照,一本书,或许是一个时代的智慧。
在这个世道,黑暗与光明并存,和平与战争交杂,或许能拯救别人的自有手里的刀剑,那么,拿什么拯救自己呢?
盛祥起身,深施一礼,由衷的喊了一声:“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