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房门的隔音效果不错,夜深人静的也很难完全听清楚外面在说什么,方永年的声音小,陆一心贴着房门也只能偶尔听到她爸爸说话的声音。
她其实还有一个偷听用的听诊器,当初特别喜欢捣蛋的年龄和郑然然一起找同学帮忙买的,最初买来是为了偷听她爸妈在房间里都在做什么。后来被她妈妈发现了,被扣了一个月零花钱,被迫发誓再也不用这个东西。
她擦着眼泪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遵守誓言,一边抽泣一边靠近房门,把自己的耳朵和房门贴得天衣无缝。
方永年的声音还是听不清楚,但是她爸爸的声音终于能听到个大概。
“这四年来阿尔兹海默制药的研究风向早就已经变了,我们当年那个项目如果继续进行下去,期临床研究也达不到主要终点,五羟色胺656受体拮抗剂的研究方向始终还是有疗效问题。”
陆一心揉揉耳朵。
她听不懂……
她爸爸每次说工作,她都能迅速的进入到想找周公的状态。
外面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陆一心觉得自己快要黏在门上了。
方永年终于说话了,声音仍然不大,说的很短。
陆一心听得全神贯注,眼泪早就已经止住了,因为鼻塞加专注,她有些缺氧。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一声巨大的拍桌子的声音,把撑着身体贴着门的陆一心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差点砸在门上。
“你他妈这些年到底都做对了什么?!”陆博远咆哮的声音不用贴着门就能听到,“你这样对得起老教授么?他当初教你的东西你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陆博远,她爸爸,骂脏话了。
陆一心坐在门边,一脸呆滞。
她印象里面的爸爸陆博远,一直都是严父,她妈妈负责宠着,她爸爸负责各种泼冷水,虽然很多时候他的冷水对她没有什么用。
但是她爸爸是个学者,严肃的、一丝不苟的、教养很好的学者。
她爸妈感情很好,她有记忆以来,他们家似乎从来没有大声的吵过架,更别提这样直白的骂脏话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震撼,鼻塞都被刚才那一下吓好了。
客厅里面因为陆博远的咆哮一时之间有些兵荒马乱,陆一心听到凳子移动的声音,她妈妈低声劝说的声音,而她在意的方永年,至始至终没有声音。
门外喧闹了,又安静了,玄关那里传来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方永年走了。
走的时候没有再说话,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最终终结于她爸爸的脏话。
陆一心偷偷的打开房门。
客厅那桌饭菜还在,那两杯酒,也还在。
她爸爸妈妈站在玄关,她妈妈拉着她爸爸的胳膊,低声劝说着什么。
“不识好歹!”陆博远还在气,陆一心觉得他说话的时候鼻孔里都能喷出火来。
“他不想想国家培养他到现在花了多少资源有多不容易!”
“当年老教授家里孩子发高烧,为了帮他过论文,愣是一个晚上没回家,师母眼睛都哭肿了。”
“他到底做对了什么?!”陆博远忍不住又问。
没有人回答他。
“他这样到底对得起谁!”陆博远狠狠的跺了跺脚,一转身,正好对上女儿陆一心的眼。
陆一心刚刚哭过又被吓到,看到陆博远的脸,打了个嗝,鼻涕差点出来。
陆博远:“……”
因为工作原因,他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并不擅长和女儿说话,大部分时候女儿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方式都会让他在那一瞬间转不过弯。
但是,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刚才吃饭的时候方永年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看了一眼,都是陆一心打的。
晚自习一下课就给方永年打电话。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整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读书成绩忽上忽下。
“作业做完了没有?!”陆博远维持着刚才吹胡子瞪眼的姿势和语气,和陆一心对瞪。
陆一心:“……”
她爸爸更年期了么……
“拿出来给我检查!”陆博远走回客厅,“还有上个月的模拟考试试卷,都拿出来。”
……
晚上……十点么。
陆一心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向刘米青求助。
刘米青对陆一心耸耸肩。
陆博远难得的对女儿上心,她不方便在这时候插手,而且,陆一心的成绩,确实应该好好抓抓了。
“我给你们做宵夜。”刘米青选择离开战场。
“做什么宵夜!”陆博远气还没撒完,“这一桌子菜还不够她吃的?”
陆一心:“……”
那天晚上最终过得鸡飞狗跳。
陆一心的成绩远远没达到从小学霸陆博远的预期,他又没有方永年的耐心,一道题一个知识点开始讲第二遍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大声。
陆一心一个晚上憋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