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下意识屏住呼吸。
狭窄的巷子被阴影笼罩,她却能清楚看见少年眼里的光。身高的差距带来压迫感,她后退一步,视线往下移,避开少年冷冽的眉眼。
三个社会哥都不敌这个少年,森森瞅着那只缠了绷带的手,每根手指都修长有力,感觉他打人会很痛。
“嗤。”少年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声。
森森眼神闪烁,在他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就像是蜻蜓点了下水迅速抬头,冲少年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如果刚才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她声音又甜又糯,“可以让我走吗?”
语气从先前的淡漠变得娇娇柔柔,还透着楚楚可怜和不甚明显的乞求。
啧,这个变脸的功夫。
少年眼睛微眯,一言不发。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势,没有出言讥讽,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像一只被太阳晒晕了的大猫。被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森森笑容不变,把他的沉默视作应允,甚至还冲他点头致意,不紧不慢地走开。
森森出了巷子,粉衫男生恍然回过神来。
“好看啊。”
少年活动了下受伤的手腕,把口罩戴上,鼻音变重了:“嗯哼?”
“刚刚那个啊,白得跟雪似的。”粉衫男生憨笑,“我敢打赌,这个小姐姐的颜值,放我们学校,至少前三吧……”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
“干嘛?”粉衫男生被他看得悚然一惊。
“痴汉。”少年点评,往回走。
“什么什么?哎陆哥,打球去啊!”粉衫男生立即跟上,估计是反应过来了,嘴里很不满地念叨,“我不是痴汉呐!话说那个小姐姐都没看我一眼,我觉得她刚刚好像有点怕你欸。”
“嗯哼。”
门打开,两个人的对话很快被狗叫淹没。
森森花了十分钟找到新家。
森茉丽租的两室一厅,很小,总面积还不到70平。房子很旧了,用的是古老的挂锁。森森拿钥匙开了门,放下双肩包,倒了杯水灌进肚子。
她们住三楼,楼下就是房东和他们家开的小超市。老房子的隔音很差,动静稍微大点就能被楼上楼下听到。森森想给屋子换换空气,刚打开窗户就被一股浓重的油烟味熏得流眼泪,赶紧关了。
她看着凌乱的客厅,从卫生间找来拖把和抹布,开始搞卫生。
晚上八点多,森茉丽回来了。
森森在房间里看东西,没关门,听到客厅传来动静,她偏头喊:“妈”
森茉丽带着一身油烟味进来,发现屋子打扫过了,门口还摆着一双脱鞋,弯下腰麻利地脱鞋换鞋。
“吃晚饭了没?”她手里拎着个几个快餐盒,顺手放在茶几上,进了森森房间。
森森锁了手机屏幕,扭头看她,声音甜美乖巧:“吃过了,妈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洗澡?”
森茉丽走过来,看见她桌上摊着一本英语听说练习,又出去了。
“我带了饭菜回来,你吃点。”
“好。”森森合上书,去客厅坐下,打开电视,取了筷子出来,埋头吃饭。
森茉丽带回来的饭菜是鱼和红烧肉,很香,但冷掉了。卫生间水声哗啦啦,十分钟后,她换了件宽松的旧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客厅里的女儿。
“吃完早点睡。”
“我想看会儿电视剧,妈行不行?”
森茉丽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明天要去学校了,十点钟前必须睡觉。”
“好。”
森茉丽进房间了,森森把电视声音调小,不幸的是,一集电视剧很快就演完了。她换了几个台,全都是广告,只有音乐频道在播放七夕晚会的节目剪辑。
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在舞台上唱情歌,一丝不苟的发型,妥帖合身的西装,不是歌手出身却能把一首情歌演绎得千回百转,十分令人着迷。
森森停了一下。
门“啪”的一声开了,她被惊醒,正要换台,森茉丽站在门口,瞥了电视机一眼,手里的梳子直接砸了过来。
“让你少看这种东西,怎么就是不听!”她怒容满面,“都上高了,还不把心收回来!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森森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厉害。她手指颤抖,慌乱之下不知道要按哪个键,直接把电视关了。余光瞥见森茉丽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放下遥控器,低头把茶几上吃剩的东西一拢,顺手取下罩在垃圾桶的袋子,小碎步往大门跑去。
“我不看了。”她把垃圾整理成一份,低声说,“我去倒垃圾,妈你休息吧。”
她打开门赶紧跑出去。
森茉丽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有口气提在胸口下不来,闷得慌。
森森拎着一袋垃圾出了居民区。
外面是一条冷冷清清的马路,往前走有个小公园,这里不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半天没有一辆车经过。森森走在路边,影子淡淡的,像一团不断变化的雾。
路边有个烧烤摊,红色的帐篷,满头大汗的食客,孜然的味道飘出三千里。
森森走过那个摊子,直到吵闹声完全消失,她停在一个公共垃圾桶前,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去。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扶着垃圾桶的边缘,静静地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