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候,冰城市中心的一处外国餐厅里。
林雪滨看着对面的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他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要约自己到这里。
那个女子看了看林雪滨开口说话道
“我叫夏锦筠。对于突然的见面,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的。实际上我们工作室接到了相关部门的命令,他们要我们撤下你的作品,同时中止之前和你一直做的那个项目。
对此,我们工作室也感到非常抱歉,所以我们决定对你进行一定的经济补偿”。
那个叫夏锦筠的女子很抱歉的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桌子。林雪滨脑海里转了一下,此时才想起了这个人以前和自己合作过,他说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之前你一直在网上用网名和我交流,现实里我还从未见过你的真面目呢。这也要说是托了手机失灵的福,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还都活在彼此的记忆里。
对了,撤下我作品的理由是什么呢”?
夏锦筠说
“他们说,你的作品反应的不够贴合现在国高联的计划,也不符合它们对那场海战的定义。也就是说,他们认为现在不适合公开表现那场海战,而且就算表现,你的表现方式也不符合国高联下的定义”。
林雪滨说
“什么定义呢”?
夏锦筠说
“国高联定性那场海战里我们是胜利者,我们没有让任何敌人登陆我们的国土,所以不应该在作品里表达太多的反战情绪,也不应该表现太多痛苦的伤员和烈士家属悲伤的样子。他们认为这种作品中如果要表现的话,也应该着重表现战场上的勇猛和兴奋,而不是战后的创伤和消沉”。
林雪滨笑了笑说
“我曾经公开表示过,如果他们想要表达他们自己的那一套观点,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表达。
这样的话,我说我的,他说他的,大家用各自的道理说服观众,用事实说话。可是他们偏偏不许和他们不一样的观点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好比我们在饭店吃饭,假如我喜欢吃咸的,不爱吃甜的。一流的饭店会同时两种,并且不会反对我选择哪一种。二流的饭店会明确表明自己只卖其中一种,想吃另外一种的可以去别处。三流的饭店什么都做不出来,老板还要按着你的脑袋灌你苦的,然后告诉你,世界上根本没有咸和甜这两种味道”。
夏锦筠轻轻地笑了起来,林雪滨看着她,也微笑了一下,然后林雪滨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叫过来服务员说
“让这位小姐点菜”。
夏锦筠听了,微微一笑说
“我没吃过他家,不知道点什么好”。
林雪滨转头对服务员说
“好吧,麻烦你给我们推荐几道吧”。
服务员推荐了几道菜,然后林雪滨看了看夏锦筠,对方点了点头说好。
服务员离开后,林雪滨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夏锦筠,夏锦筠也看着他。这一下子让林雪滨有些尴尬,而夏锦筠也仿佛看出了这种尴尬,她找了个话题说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作品,我喜欢那种属于艺术家自己的想法”。
林雪滨便说
“没错,我也很喜欢。我们这个年代,不缺乏技艺高超的人,我们有很多能在西瓜皮上雕刻出摩天大楼,能把卫生纸粘合成巨大飞船的手艺人。我们也不缺乏那些地下的呐喊,那些角落的情绪,那些边缘的态度。
但是我们很缺乏自己的东西,这个问题我觉得是首要问题。我们平时的目光放在那个东西的好坏上,或者放在对那个东西表面的所有权上。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不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林雪滨说完看着一份端上来的汤说
“你看,这个汤是露西亚名菜。你说它是谁的?是厨师呈现给食客的?是老板定性给消费者的?是来源于千百年的露西亚传统?还是又融合了星河神州的风味?是我们冰城特有的,还是只是这家店的招牌?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只有两三年历史的新发明?
再拿这个碗来说,其实也是被我们国家改良过的。我去过国外很多国家,我知道在有些国家,他们不是盛出来喝汤,而是把面包直接泡在这个汤盆里,吸饱了水分再吃。每个人都从通一个汤盆里浸泡面包,就好像我们星河神州吃火锅一样”。
林雪滨一边说一边给夏锦筠盛出一碗汤,他说
“按照习惯,假如我们来到了这里,总是要吃一下这里的特色,而且要按照他们的文化传统吃饭,这样才算不虚此行。不过我想,这种思路又何尝不是一种惯性思维呢?如果我放弃传统的饮食方式”。
林雪滨说着一边拿另一个碗给自己盛上半碗汤,随后又放进去一点胡椒粉。然后他把一份切成小块的面包放进去只沾了一下说
“假如我们不理会文化传统和约定成俗的规矩,那是不是我也可以随便的吃。我觉得这样的吃法虽然不新奇,不独特,但是这确实是我最想做的。我不一定要独一无二的,但我一定要属于我的”。
夏锦筠看着他笑了出来,她也学着林雪滨的样子鼓捣起来。夏锦筠说
“你的样子很像是小孩子啊,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调皮”。
林雪滨说
“我一直是个孩子”。
夏锦筠说
“为什么这么说”?
林雪滨说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标准的东西就是艺术,你没法断定什么艺术才是好的艺术,什么是坏的,什么是激进的,什么是保守的。但是你却能够看出那些能够假借艺术之名的普通商品,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