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完全与地面上不一样的世界,在这里的规矩自然也不会和地面上一样。想想看,如果在这里的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那么这里的规矩会是什么样呢”?
万强说
“我想不到”。
林雪滨说
“我猜想要么是绝对的压迫,要么是绝对的自由,但是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外面的事物进不来的后果是里面的事物也出不去,这种环境很压抑,有利于你逃避现实,但是却会给你比现实更大的恐怖。
不过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我很喜欢这下面的安静和封闭。不理会地表的那些争斗,不理会地表的那些欺诈,这里就是一个自己的独立王国”。
万强说
“我真没想过这么多”。
林雪滨说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独立王国只有我一个人,或者说,建立在里面的居民可以平等共处的前提下。如果这个环境缺乏对外界的沟通交换渠道,这里一定会成为互相残杀的地狱”。
万强没有说话,一行人就这样继续往前面走。
地道很长,转弯也很多,但是却很安全。这种地道像是人类的肠道,但是也像巨兽的神经。
人类走在这些巨兽的神经上,走在自己的梦境里。他们咀嚼着,思考着,犹豫着,怀疑着。他们从神经的一端向着出口走去,快要离开的时候又返身行进,最后从入口一涌而出。他们从神经上走走停停,来回徘徊,始终不曾抵达终点。于是,巨兽停下了身子,茫然地看着不知道指令的躯体。
那个铁路工作人员指了指前面封闭的大门说
“我先说好啊,外面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
说完,他一把推开了大门。
黑暗中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冰冷刺骨的感觉吹在他们的脸上。
铁路工作人员第一个跑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又回来说
“安全,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林雪滨拉住身后的万强,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的寒风刺骨,但是对于北地长大的林雪滨而言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戴着厚厚的帽子,他听不到太多的声音。
他摘下帽子,露出脑袋。他的发型和以前当兵的时候相比,并没有长多少。头发很短,一下子就让外面的寒风把头皮吹了个遍。
林雪滨微微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声响。
呼呼的北风中吹过了一片微弱的声音,那些声音鬼鬼祟祟,仿佛是躲在雪地里的某只狐狸。狐狸悄悄地喘着气,克制着自己的声响。
远处还有奔腾而过的鹿群,身后跟着一只凶恶的黑熊。黑熊跳下了悬崖,却惊起了一群雪地里的丹顶鹤。
飘落的雪花从树梢点点落下,掩盖了雪地上金腰燕的足迹。一只矛隼从天上飞过,吓跑了一只树梢的松鼠。猫头鹰闭着眼睛,慢慢地思索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条蛇在雪中冬眠,而它的头上便是一只外出觅食的野兔。
老虎从远处走来,它走到森林中间的一条冰封的小河旁。小河的芦苇丛里趴着一只紫貂,它想要逃走,但是它又担心过早的行动会暴露自己的慌张。
是谁在入侵这个森林,是谁在侵犯这片雪域。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那是推土机的声音。油锯的撕裂声混合着伐木工们的吆喝声越来越近。
林雪滨睁开眼睛,他看向左边的黑暗。他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那里有一只属于镇暴警察的狐狸。
一辆“白狐12式”装甲车警用型正躲在远处的黑暗里,而林雪滨听出了这种型号的装甲车发动机特有的声音。林雪滨迅速卧倒,他趴在雪地上,把自己和雪地融为一体,然后慢慢地往那个方向爬过去。
他没有直接爬过去,而是借着附近各种铁路设施的掩护往那边爬。外面的灯光寥寥无几,所以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林雪滨只能依靠听觉往那个方向前进。
他不确信这些装甲车是干什么的,如果是来接专家的还好,但是如果已经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控制了,那么这些带着重机枪的装甲车就很可怕了。
林雪滨不想那些专家和外界接触的太多,接触的越多,变数就越大。更何况这黑灯瞎火的,如果产生了误会就不好办了。但是这么鬼鬼祟祟的,也许误会又更大。林雪滨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表明身份,理由很简单,鬼知道那些装甲车里坐的到底是不是镇暴警察。
他看不清装甲车的轮廓,但是能听到发动机怠速运转的声音,好像距离离得很近。他想了想,又慢慢地爬了回去,找到万强他们,他说
“把容易发出声响的,体积过大的行李都放弃,或者拆开搬运。
我是本市人,我知道路。我带你们从那里出去,但是前提是你们必须要爬着往外面走”。
万强看了看那些常年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同伴们,想了想说
“好,我们听你的”。
林雪滨领头往外面爬,他带着一群姿势古怪的家伙慢慢地借着雪地和铁路设施的掩护爬到一个一米高的混凝土堤下面。然后林雪滨听到远处发动机的声音里还混着一些人说话的声音。
林雪滨看了看身后的十几个专家,他说
“前面还有一百米,你们要爬着过去。厚厚的雪地没有那么难爬,你们穿的衣服也厚,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你们不能再拖着那些哐哐响的箱子了。这样,你们把箱子放在雪地上,推着它们往前面爬。雪地如果阻力太大的话,你们就把箱子放在身后用绳子或是腰带拖着走,或者干脆放弃它们”。
万强说
“真的这么吓人吗?我们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林雪滨说
“你现在可以去表明身份,但是万一出现突发情况把你关起来审查,或者好多天你都到不了126所,再或者被他们当作是光明信使给一枪打死,怎么办”?
万强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
林雪滨告诉他们沿着混凝土堤的掩护往前面安静地爬行,一直爬到尽头的墙壁为止。然后他留在原地,监视着远处的动静。
在那些专家都爬出去一段距离后,林雪滨正要往前爬,可是风中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