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飘忽,忽远忽近荡在耳畔,御医广白坐在舱中,指使着几个药僮儿扇药炉子。
他许久没见过万岁脸上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神色了。
万岁抱着那小道姑,扯住自己的袖子,几近要带着哭腔一般道了句“她有没有事,千万不能让她有事……别让她死了……”
广白不知道是怎么了,赶紧上前去摸程念容的脉搏是内伤,虽说有些重,但显然重不致死,他也只能安慰道“万岁宽心。”
陆冥之显然不是很宽心的样子。
广白回忆起来,不过是啧啧两声这位念容道人,今后只怕是位贵人呢。
正想着,舱外进来一人,抬眼一看便是陆冥之,广白急忙起身行礼道“万岁。”
一番见礼之后,陆冥之开口问道“药如何了?”
跟在广白跟前的两个徒儿颇是伶俐,立即答道“禀万岁,再有个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解决了那群刺客,船上生活百般聊赖,在等一炷香的功夫就等一炷香罢,陆冥之便坐下来等待,而后更是亲自将药端了过去。
广白在心中再次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陆冥之端了药碗,没走几步就进了另一艘船的船舱,甫一进去就听见细碎的咳嗽声。
这小姑奶奶是醒了?陆冥之一惊,将药碗丢给身后人,三两步跨到榻前,轻声唤了一句“念容。”
程念容定睛看了看眼前人,不忘开口打趣道“下手真够黑的,和我多大仇多大怨啊。”
陆冥之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程念容的额头“是我的错,你没事便好……”
他忽然而来的柔情动作吓得程念容一个激灵,猛然朝后缩了缩,一头撞在了床头的木板上,疼的龇牙咧嘴“嘶……万岁这是……”
陆冥之垂着眼睑,顾左右而言他“你没有娘家,身后没靠山,若回京去给你太高的位分只怕是树大招风,对你没好处。莫觉得太委屈了。”
程念容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陆冥之这话是何意,一时间不知道说甚么,话没说出来,眼泪反倒是先流下来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但凡有那么一两件如意的,就够感激涕零的了。
程念容猛的一下坐起来,揽住陆冥之的脖子“做了这样久无情无欲的真人,忽然得偿所愿了,真是……真是……”
程念容发觉自己难以组织语言,只好伏在陆冥之肩上抽噎,哼哼唧唧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年人的感情,往往不知天高地厚,给一点儿阳光雨露,便能抽枝长叶,长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来。程念容肖想“玉面小将军”多年,一朝得见,共过生死,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种子自然是发芽长叶,如今这一句,那幼苗彻底成了参天大树,蔚然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