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粉色的合欢花吐了蕊,绒线球儿一般,挂在枝上,远了看去雾蒙蒙的一片,一团一团,而那粉红的一团烟雾在风中摆起来,渐渐散开了味道,不浓郁,但宜人极了,只是若有若无的翩跹在鼻尖上,就够扣人心弦的了。
暗处的陆冥之心道,这位指挥使也是风雅,明明山高地寒的地界儿,却又能寻出这般耐寒的花儿栽下,想必是废了一番心思的。只不过……要是早知道这地方种了这般多的合欢树,那不是太好找了吗?!
颜初在朵干都司也待了十来年了,论熟悉还真是比昭军里头谁都熟悉这儿,众人便都想着让他做个领路人,奈何,颜初实在是没半点儿功夫,和宁翊宸对打谁赢谁输都还未知,更别说这回要和陆冥之他们去指挥使司了,最终结果,颜初画了好大一张地图,让陆冥之他们揣上。
陆冥之暗中咬了咬牙,回去定找人给颜初教些拳脚功夫,不然如何在昭军中混得下去。
渐渐入夜了,天色黑了下来,合欢花的香气还在鼻尖似有似无的蹀躞着,屋宇之下的人们开始推杯换盏,火焰燃烧着动物的脂肪烤出朵干特有的风味,合欢花的香气渐渐被喷香的肉味掩盖了下去,陆冥之身旁的燕齐谐吞了吞口水,陆冥之白了他一眼,同他做了个手势,看口型是无声道了句:“嘘!”
燕齐谐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今儿个出来之前没让我吃饱,我也没办法啊。
陆冥之心道回去再把这小子狠狠揍一顿。
几个少年郎悄悄躲在墙角,这种事儿也不是大家头一回做了,原先还在宣平的时候,不知在别人墙根儿下面扒了多少回了,是以,怎么走路,怎么趴墙,几个人烂熟于心,虽说不是熟悉的地方,但好在大越官邸长得大概一样,行动起来倒也是方便。一行几个人轻手轻脚上了房顶,猫儿一般轻手轻脚。
厅堂里响起了舞乐之声,一忽儿高山流水,一忽儿兰陵破阵,陆冥之探头探脑朝里看了一眼,霎时间一愣,回头朝着身后几人疯狂打着手势,几近喊了出来:“快撤。”
几个少年郎惊弓之鸟一般,踩着屋脊一溜儿跑起来,见着空地就往下跳,最后面的李长冬脚下一滑,差点儿一跤跌下去,等他想稳住自己的时候就真的跌下去了,李长冬背后剧痛,惨叫一声就滚下屋脊去了。
陆冥之眼见着不好,顾不得反应上前接了他一下,伸手一摸,背后鲜血淋漓,长箭的尾羽让人瞧不清颜色,陆冥之陡然一惊,拖着李长冬就要走,却忽的发现自己左手手肘剧痛难忍,怕是脱臼了,陆冥之只得自己上下一错,勉强给自己接上,赶紧拖着李长冬跑。
飞檐翘角上的脊兽瞪着眼睛,整整齐齐的一排,盯着他们,眼神空空洞洞的,令人发颤,月光洒下来,镀了一层银一般,合欢花的香气又若有若无的传来,萦绕在鼻尖……
好困,我好想睡觉……
踢踢踏踏响起了脚步声,像在梦中一般,刀光上闪着石青撒曳上的重工刺绣,是四合云纹。四合云纹啊,从前自己在家里的的时候,也有件绣了四合云纹衣裳,好像是一件长比甲……
少年郎的声线清朗:“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