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次她失去了意识。就像是自我保护机制发挥作用,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因而避免了很多……尴尬。安摩尔想。或许将其形容为不堪回首更恰当。
小鬼头仔仔细细帮她清理了每一寸皮肤连甲缝间的污垢也没放过,在召唤师巧妙的指挥下,她显得非常配合和享受这次沐浴。
可事实不是这样。
她的体温持续升高。召唤师一度以为是水太烫,经过一番复杂调试,洗澡水降到了接近冰水的温度。
不得不说,召唤师很体贴。
像过去有机会服侍她的女仆那般体贴。
可是……
女仆不会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的胸腹,倾听她心脏跳动的声响。
而且,名义上来说,斐兰林德克里比最伟大的召唤师是她的主人。召唤师的每一个指令她都得无条件服从。
可她的主人像一只失了宠的小怪兽,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确认她的心脏仍在跳动,她的呼吸没有腐烂的异味。
斐兰林德害怕她像那只精灵哈夏,因为食用了过多食物导致变质腐烂,最后不得不埋骨大地,怕她失去心跳。
怕她……
死去。
安摩尔抬起眼帘,召唤师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巴登峡湾的夜景。
海水冲刷木板,抓挠人们的脚底。偶尔一个浪头打过来,人们会高高举杯,然后把混合了海水的酒一口气吞下去,接着,大声尖叫。
这是在巴登堡下城区的底特里长街,夜晚涨潮时这地方就变成了名符其实的海上长廊。
不止本地市民,克里比各地旅客汇聚于此,尤其是在酒神节刚刚结束的这段时间。小船直接停靠在长廊旁,一手把钱币交给老板,另一只手接过货物,而后撑桨离开,一气呵成。
底特里长街连通了巴登堡的每一条下行街道,不管原来在哪儿,只要沿着一条路或者沿着地势往下走,总会到海边。
召唤师起初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她撇下了瑟吉欧,而后者对此见怪不怪,等召唤师到了长街才慢悠悠追上来。
后来召唤师领略到底特里长街的魅力,有意识地寻找着她感兴趣的。
巧合的是,她感兴趣的恰恰也是安摩尔的兴趣所在。
食物。
她们分享了深海生鱼刺身、帕莫蛏子、钉螺、裹着鱼子酱的夹片面包,以及哈约什烤肉、纳特橘子烧野鸡等诸多叫不上名字但有滋有味的内陆特产。
无比美妙的夜晚。
自从安摩尔到东域,不,甚至称得上出生以来最美好的夜晚。
她吃了八分饱,放松精神,困扰她多时的洗澡事件也抛在脑后。
但这一切在他们漫步至中部大道,准备回旅店时戛然而止。
“那是只哈夏!”
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安摩尔猛地一激灵。她忽然意识到巴登堡少了什么,从入城到此时此地,她没看到过一只哈夏。
矮人冲召唤师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行离开。他转过身,面向那名显然喝醉了的男人。后者面庞红褐,体型精瘦,肌肉结实的手臂暴起虬结青筋,手上因长期浸泡而坏死的皮肤褪去一半,被粉嫩新皮替代。
他是个渔民,要么是码头工人。
召唤师没看懂瑟吉欧的手势,又或者不愿依从。她也停下来,似乎因竟有人敢冲斐兰女士大喊大叫而兴起几分趣味。
“她,没错,就是那个,是哈夏!我敢保证!”喝醉的男人继续喊道,“这个外地人,嗝、拿哈夏来挑衅我们!”
矮人一溜小跑来到那人跟前,有礼貌地询问他怎么称呼,有什么误会。
他大概是跟上流人物相处久了,一时未能转换身份,他的彬彬有礼换来对方一记足足让他飞出好几码的重拳。
回答瑟吉欧的不是动手打人的那个,而是突然聚集的十几个外貌差不多的当地人
“我们是谁?!”他们咆哮道,“我们是被贵族老爷们踹出码头的三千名码头工人!”
码头工人们把召唤师和她的奴仆团团围拢。
“你们搞错了!”瑟吉欧从地上爬起来,挤进包围圈,“她不是哈夏。”
是的,我不是哈夏。安摩尔努力眨眼,试图向愤怒的工人们传达这一实情。
“它就是,我看得出来,那些抢了我们饭碗的哈夏跟它一模一样,走起路来像只喝醉的蠢鹌鹑,而且它不说话。”
瑟吉欧急得冒火,“她真的不是,她会”
然而召唤师却在这时举高了纸张,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是的,她是。
霎时间,奔腾上长廊的海浪变作岩浆,底特里长街与中部大道丁字路口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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