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时候,十七来敲他的门,没等他出声,她便几步蹦了过来,盯着他的脸一阵猛看,端详了许久才笑眯眯的边点头边道:“师兄的补药果然是个宝物,看样子你的内伤好了不少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她,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苍梧山位于驿馆的北面,出了驿馆一直沿着小道走,大概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一个谷口,谷口立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面刻着胭脂红色篆体大字苍梧山。
这是座很神奇的山,不受四季变化的影响,也不受地理位置的影响,纵使夏日的沁水郡骄阳似火,这里也是寒风阵阵,冰雪连天。
进了这个谷口就能感觉到瞬间降下去的温度,沿着曲折悠长的山谷,越往里面走就越冷,脚下的泥土也逐渐上冻,直到走到了山的底下,已是层层白雪,向上看去便是千里冰封。
苍梧山的山底种植的是从极北之地移植过来的树,天生不畏严寒,纵使大雪飘飞,天寒地冻,这座山底部依然郁郁葱葱,满目翠绿。
十七穿了夹棉的墨色玄纹束腰外袍,披了素青色的银丝线绣流云纹雪狐毛披风,大大的斗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头脸,却仍是冻得脸色苍白。
薛白瞅着她那堪比白雪的面色,凤眸斜斜睨她一眼:“这么畏寒?”
十七蹲在地上,试图裹紧斗篷来抵御过于猛烈的寒风,她抬头用鼻孔看他:“所以你要将你的披风给我吗?”
哪知这位薛小王爷看了她一眼,又傲娇的一偏头,道:“才不,反正你已经这么抗冻了,要是将我的披风给你,我生病了怎么办?”
十七:“……那你问我作甚?”
薛白深沉的嗯了一声:“嗯,是为了炫耀一下我不畏惧严寒罢。”
十七:“……薛白,有没有人曾经说过,你讲话有时很欠揍?”
薛白:“好像七八年前有人这样说过。”
十七:“那人定是个诚实的人。”
薛白:“那个诚实的人坟头的草估摸着长得比你还要高了。”
十七:“……你当我没说过话罢。”
大雪将一切痕迹都掩去,眼下一片白雪茫茫,只有呼啸的北风在雪地上打着旋儿,偶尔卷起些许晶莹剔透的雪花。
薛白打了个响指,雪地上便凭空的出现了数十个黑衣蒙面的人。
十七抬头瞅一瞅,唔,是他的影卫。
“我们跟着便是。”薛白瞟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十七揉着鼻子,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跟在他身边走着,身上一重,她偏头便看见薛白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哦?你不怕生病了?”她一挑眉。
薛白高冷的瞥她一眼,道:“怕是怕的,但又一想,万一你冻死在这,我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原来你还是个傲娇的属性。”十七小声的嘟囔着。
“再多话就把披风还给我。”
十七明智的闭嘴了。
行进了两日,已经进入了苍梧山的深处,十七从未见过这番奇特的景象,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上古高寒远,朝阳灿世晖。层层堆砌的冰川直耸入天,透亮的耀眼,冰沟阡陌纵横,周围雪雾弥漫,一片云蒸霞蔚的景象,宛若瑶池仙境。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只是十七却没心情欣赏这世间罕见的奇特景观,她脚下的白雪已经淹没了膝盖,连靴子里也灌进了不少雪来,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艰难,她身体最受不得寒,稍稍一冷的地方她的内力施展便受了限,没有内力暖着身子,她的唇色也变的白的失了血色。
薛白蹙着眉梢的看了她良久,终究还是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慢慢的蹲在她面前:“上来。”
十七摇摇头:“我没事。”
薛白轻嗤一声:“别逞强,你的身子你自己清楚,你若冻死了,我们来这就没有了意义。”
十七慢慢的趴在他背上,她吸入的冷空气过多,肺部有些细微的疼痛,轻轻的呼了口气她才道:“你嘴里还真是吐不出什么好话。”
薛白的性子当真是别扭的很,明明在关心她,话还是说的这么不中听。
他背着她,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体的重量,这小东西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瘦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了。
却有
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他的眉眼突然有些柔软下来,薛白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让十七冻僵了的四肢总算缓解了下来,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以此来躲避过于凌厉的风雪。
薛白背着她慢慢的往前走着,一时间,浩大的天地间除了风雪肆虐的怒吼声再无其他声息,十七趴在他的背上倒也是安稳的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入目的还是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大雪山。
“我睡了多久?”她揽着他的脖子,凑近了他的耳畔轻声问道。
细细软软的声音,随着她的呼气一道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耳畔散开,薛白慢悠悠的答:“不到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