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业老家并不是这里的人。
沿海城市的发展机会总是多一些的,特别是比起他们老家那种内路山城来说。从上个世纪开始,就有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朝这边涌过来,打工,创业,结婚,生子,最后安家落户,成为这里的一员。
他们蒋家就是这样的一个标准流程。
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开始,就不远千里来到这边打工,后来开始慢慢做一些小生意,把他爸爸也带了过来。后来在这边结婚生子,再后来就直接把户口都迁了过来。
蒋业上小学的时候,都还是不少同学口中的外地佬。等到初中之后,就忽然变成了拿着本地户口的本地人了。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只是道理好像很轻易地就能理解,但每次别人问起是哪儿人的时候,他还会有些卡壳。好像说是本地人也不对,说是外地人也并不正确。
噼里啪啦地解释一大堆,紧接着对方的话题势必会把老家和这里进行一个对比,捧一个踩一个。不管是说到哪边的不好,蒋业也都觉得不开心。
这种尴尬的境地不仅仅只是在以前出现,还会在以后的每一天里面继续蔓延。他其实现在已经能够如常应对了,可就是总觉得有点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
在中二的时候,他还挺认真地和蒋睿也就是他哥探讨过。十八岁的蒋睿摸着他的脑袋,笑得跟一个大人似的,一脸和煦地对他说道:“这是没有归属感的表现,等你在这边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之后,就会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年幼的蒋业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后来他还没有大学毕业,蒋睿就直接扔下他们一家人跑去深山支教之后,他才幡然醒悟。
蒋睿就是一个骗子。
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老老实实守着家里的“皇位”之后,就乐颠颠地跑去找属于自己的归属感,做哲学家了。
于是蒋业的问题又开始不断地反反复复出现,甚至愈演愈烈。
就像是现在的工作,实打实的祖传,甚至还有整个蒋家的“皇位”可以继承,可他就觉得不对劲儿。有种一眼就把世界看到了头,来来回回不过都是在这几个地方打转,洪合嘉兴濮院,顶多再去一个上海杭州绍兴。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好。
袁德佳说他就是矫情的,谁不是长年累月地待在一个地方,并且盯着他的痛脚开始戳:“你就是单身太久了,麻烦您转身回头看看,等那等着你的一排又一排的妹子们。”
蒋业直接踹了他一脚,算是这个话题的标准结局。
越想越觉得有些愤懑,蒋业一把抓着毛巾扔在椅子的靠背上,一手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给蒋月发消息,而他哥蒋睿天天待在山里,等到他回消息估计不知道要多久以后。
你什么时候回来继承皇位啊?
那边估计是正在看手机,回消息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皇什么位?现在正在法国出差,没功法搭理你。
还有如果不是周六日,少给我发消息,快去织你的毛衣做你的太子爷吧。
还是熟悉的语气,蒋业莫名有点想乐,慢悠悠地单手敲了一排字过去:
不是织毛衣,是做羊毛衫。
只是好一会儿过去了,对方也没有回复,估计是去忙去了。蒋业拿着手机,有些百无聊赖。
蒋月是他亲姐,并且是个学霸。
蒋家是打工起家,后来父母又一心扑在了做生意上面,对于几个孩子的学习更是没有做过过多的关注。这种放养式的教育,教出了蒋睿和蒋业两个大学渣,却也教出了蒋月这样了不起的大学霸。
学霸蒋月的想法寻常人完全捉摸不透。
不同于蒋睿和蒋业对家里这些事情的抗拒,她非常地喜欢这行业,只不过不是羊毛衫,而是面料。
大学毕业读研之后,直接闷头去了绍兴,妄图在隔壁行业证道成功。
现在来看,也的确快成功了。
刚去跟在一个国家级的面料开发师傅后面学习,现在已经有了一款面料出来,隐隐有成为爆款的趋势。现在已经在那家公司里独当一面,最近正在韩国法国来回飞,感受国外的流行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