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自一阵幻痛中睁开眼睛,额发湿润,他发觉自己的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头发一缕缕地紧紧贴在皮肤上,他想动一下胳膊,肌腱撕裂般的痛苦从体内深处猛地涌了上来,将他所有的意识化为一片空白。
他像被戳中尖尾的红虾一样弓起身子,剧烈的疼痛自空白处如溢出的阴影般覆盖了脑海,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卷在风里包裹了所有他所见到的情景,失神间他无力地瘫在床上,下意识地说了谁的名字。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一条浸湿发冷的毛巾。
西泽微微将视线挪向身旁,身旁的那人叹了口气,对他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西泽辨认得出来对方,可大脑却被剧痛充斥着完全不允许他抽取任何余力用以回忆,他微微张了张口,喉咙却仿佛失声,只能发出嘶哑的呼气声音。
“我帮你给老师请了个假,这几天的课你都不用去上了,”男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出什么东西,抹在西泽的脸上,盖住了那一条崩开的伤口,“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西泽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猛地咳嗽一声,全身的伤口一阵抽搐,像是火燃在身上。
“说不出话啊……太惨了,好好休息着吧,我的小师弟,”灰叶叹气道,“在你说明白情况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他从西泽额头上取下毛巾,在水盆里清了清:“这几天好好休息,事情我已经告诉莎尔了,但她好像铁了心不想理你,这事也怪你,你说你怎么就非要去德赛尔家看看呢,虽说男人三心二意没错,但是你不能辜负任何一个对你好的女孩子啊。”
灰叶把手里的毛巾叠了叠,放在西泽额头上。
“我给你抹点药膏,平时就这种东西我造的最多了,”随后便有一阵清凉感从西泽的肩头蔓延开来,就像薄荷糖的冰凉从舌尖缓缓覆盖到整个口腔,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嚎,意识似乎恢复了几分,视野渐渐清晰,他眯着眼,隐约看到窗台上站着一只灰色的鸽子。
“大概也就能做到这样了,你休息吧,”灰叶伸了个懒腰,“今天学院没课可上,明天的神学课师弟你大概也不用去上了。”
西泽艰难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却还是一片混沌,一股疲惫感袭来,他缓缓合上眼睛,昏迷前的最后,他看到窗外一片五角枯叶坠下,像是在半空中无声呼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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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叶拉开门,走到同在二楼的教室里,坐到莎尔旁边的一个位置上,后者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书上记录着某些炼金术师们保存下来的咒术。
灰叶悄悄凑过去,小声对莎尔说:“他没事,就是有点小肌肉拉伤,体力透支,加上一些原因不明的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莎尔的手动了动,翻过一页,有些冷淡地回复道:“哦。”
灰叶的嘴撇下来,说:“你放心,师弟这人你也明白,他肯定不是自己想去德赛尔家的,要么是被人追着打了要么临时有事,不然不会留下那种伤来。”
莎尔捏着书页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发白,却没有说话。
灰叶见莎尔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摇摇头,坐到了另一个座位上,从桌面找到几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这节课是炼金术的自习。
教室里很安静,历史学院原本只有灰叶和蒂娜两个学生,所以教室也只有一个还在用,甚至白楼里还能留出来一个房间给灰叶用于个人研究。
这也能看出希欧牧德有多宠自家这个学生。
灰叶把石头放在手心里,看着它们逐渐浮起,在半空中绕着掌心旋转。
有光从其中隐约燃起,他将石线沿着某种路线牵引,于是光芒越盛,某种符文在其中显现出光离游荡的影子,莎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的身边,看着石块绽放出日照琉璃般的光华。
灰叶笑着看向莎尔,问:“想学吗?”
莎尔点点头,说:“很难吗?”
“不啊,初学者的水平而已,最简单的检查材料罢了,”灰叶收手,石块稳稳落在了桌面上,他示意莎尔坐在他的对面,“你有感受过魔力的存在吗?”
莎尔摇摇头,她在瑞森家的时候年纪太小不适合修习魔法,之后到了白石城的纳拓家则是一直默默隐藏着自己,连那位纳拓老爷都没注意过自己手下居然有一个魔法天才。
“好吧,也就是说魔法经验为零,”灰叶挠挠头,说,“你闭上眼睛,把心绪放在脑海里。”
莎尔照做。
灰叶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经历过学院选择时的幻境吗?”
莎尔又摇了摇头。
“嗯?”灰叶懵然,然后才想起来这位师妹是被自家师父强行带进来的。
“那……”他想了想,说,“那就当第一次接触魔法来做吧!虽然第一次接触魔法应该都是在八岁左右去做的……”
他吐出一口气,将一丝魔力聚集在指尖,轻声地说:“从现在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黑暗里。”
魔力缓缓在半空中化为碎片,在接触到莎尔的皮肤之后便化作虚无。
下一刻灰叶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骇人的事。
有什么力量自莎尔的血脉深处觉醒了。
剧烈的风将他掀开,巨大的虚影自少女的发丝之后张开凶戾的翅膀,蓝色的眼睛溢出迷离的幽火,虚无的利爪勾住莎尔的肩膀,莎尔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深处泛着灿烂的金。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我的天啊……”灰叶呆呆地呢喃,“这就是远古血脉和满分的魔力天赋……”
一阵烈风划过,巨大的竖瞳眨了眨,随后便缓缓消散在了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