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上,一个中年男人和年轻的女子并肩行走,石板发出低微的声响,远处水潭里有鱼探出水面又沉回水底。
“这次测试大概来了多少人?”男人缓缓收起笔记,将其放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之后问。
女子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里的镜子抹了抹镜面,观察一下回答道:“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又要忙活一整天了,”男人叹气,“希望其他人也努点力啊。”
“毕竟五百人呢。”女人笑了笑,算是给男人打了打气。
男人看着那张笑脸,有意无意地捏捏自己的鼻梁,换了个话题:“那位东方的使者大人到皇室城堡里了吗?”
这里是完全没有林荫可言的林荫道上,枯叶像是天然的一层地毯,薄薄而均匀地铺在石板上。
早生枝叶的明树树荫下隐约能看到远方巨大的建筑物,那是一个风格略带了丝丝古老气息的方顶大殿,算是王都中众多数以十计的标志性建筑中的其中之一,据说是伦瑟先王通过从混沌时代遗留下的波洛米亚文明设计并建造了这栋名为【安宁区】的建筑物。但今天的考试并不会在那里举行,今天的安宁区只是个让孩子们在其中登记身份的周转地,之后的考试会在校区内举行,都灵有五个院系自然也会有五个校区,每年都会轮换一个校区用以举行入学者们的考试,今年本来应该轮到历史院系,可惜因为历史院系的自身原因,今年的考试场地只能被迫换到了骑士学院。
对于那些能够考入学院的进修者而言这算是提前熟悉了一下校区,对于那些落榜的进修者而言,这也是见到了都灵圣学院的真貌,大概能算作不虚此行。
虽然绝大多数后者都不会这么想罢了。
“还没有,我昨晚和芙蕾米娅用亥音聊了一整晚,她对我诉苦说去接那位言大人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痛苦的事,”女子忙着幸灾乐祸,脚步却没有停歇,“你知道的,我一直以为她最讨厌的事是吃你做的水果蛋糕。”
男人身子一沉,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移开了视线。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雷蒙大人,”女子轻声笑笑,“开开玩笑而已,您的水果蛋糕没有那么不堪啦。”
雷蒙大人抬了抬眉毛。
“当然,只是对我而言。”女子补充说。
“……虽然很谢谢你但是来自味痴的赞美可真是——”
“嗯嗯?”女子紧紧地盯着男人逐渐冒汗的额头。
“——太荣幸了。”
“嗯,”女子笑着说,“所以没问题,对吧?”
“如果你是指今天考试的话,”雷蒙对她侧目,“凯特老师,在你的心中其实已经有所人选了吧,毕竟你有那面镜子。”
“身为一院之长却总是惦记着自己手下老师的私物可不太好吧,”凯特撇着嘴说。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拼死拼活地从岩山恶魔的洞窟里带出了这面镜子啊,”雷蒙一副懊恼的模样。
“是啊——不知道呢——”凯特笑嘻嘻地说,“毕竟那位可是个蒙面英雄呢?”
“总之,”雷蒙无奈地咳嗽一声,将话题拉入正轨,“所以你觉得有哪个幸运儿肯定会获得进入学院的资格呢?”
先让学生在安宁区那里登记身份,然后到骑士学院举行笔试,笔试完后再测试魔法天赋,趁着他们测试魔法时学院的教师们会改完笔试的卷子,根据两者叠加的成绩做出等级的排名,排除掉不合格者,最后按着排名让剩下的学生们面见五大院长,选择自己的学院。
这就是都灵的入学测试,简单而粗暴,自从这个学院反应过来自己是有整个皇室在背后撑腰的以后,整个学院的行事风格也就因此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起来。
女子清澈的目光在波洛米亚之痕的墙饰上划过,树上的叶子已经不多了,每次她抬起头都会担心枯枝渐渐无叶可落,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凯特期待着树上能再落下一片,好让她今天也能看到叶落的一幕。
“幸运儿啊……”凯特缓缓举起手上的镜子,将镜面上一个少年的面容扩大了许多,“大概,就是这位了吧。”
雷蒙看着黑发黑瞳的少年,疑惑道:“东方人?”
“应该只是染了发而已,”凯特纤细的食指指着少年发根处细微的白色,说,“看吧,白色的头发都长出来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洞察力,”雷蒙赞叹,因为那些白色就像油画上的一点白底一样难以注意,他看了这个男孩一会儿又张口问道,“为什么会是他呢?”
“因为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凯特随意地说,“看起来要么是做好了必败的觉悟,要么就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真是草率,就像在敷衍我一样,”雷蒙对男孩失去兴趣,打了个哈欠,凯特注意到他的眼角周围还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这个人看起来真是累极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雷蒙再度开口:“最近王都的破事真多,忙得透不过气来。”
“我听说了一些邪门的消息,说文科威尔的孩子回来了,”凯特收起镜子说,“都十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回来又能做什么呢?”
“别小看孩子,凯特,”雷蒙说,“谁也不能保证那个孩子在这十年里经历过什么,魔法师的修炼必须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算你说那个孩子成为了一国之主找来了千万名兵士准备攻打漆泽……我也会相信的。”
“倒也不是没有想象力,只是如果他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报复皇室或者整个王都的话,”凯特想了想,说,“那就像是登天一样困难呢,给他十个一千万个兵士都不行的那种。”
“他?倒也不一定是男孩,也有可能是女孩,十年过去了,我都忘了瑞森家那位大人的后代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雷蒙擦了擦眼睛,“自从十一年前,皇子去世之后,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