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尔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房间空荡荡的,西泽也不在身边。
船锚放下深海巨大的声响从窗外传来,她打了个哈欠,心想不知道西泽去了哪里?难道自己已经被抛下了吗?些许不满和庆幸从心底涌了出来,但就在这时她看到角落里那已经成为她心里西泽固有印象的标志——巨大的行李箱,正静静地倚在墙边。
她其实一直想问西泽到底带了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箱子,之前她看西泽也只是从里面掏出来几本书和衣服而已。
穿好靴子,提了提短袜,她下床准备出门找找西泽,那个姓金的人一看就不让人喜欢所以就算了……就在她这样想着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外。
西泽带着午餐回到了房间。
“睡醒了啊,”西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把餐碟放到了桌子上,“我的作息时间一般都比较严格,起的比较早。”
莎尔悄悄地松了口气,擦擦并不存在的冷汗,点点头,模样乖巧地坐到了桌旁。
在看着她把餐碟上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西泽把一杯牛奶放到了她的手边。
“少爷你不喝吗?”莎尔眨眨眼睛问。
“我不喝牛奶,而且我都说了吧,以后不要叫我少爷,”西泽喝着水被呛了一下,用毛巾擦了擦嘴之后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那座岛屿般的城市,解释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讨厌喝牛奶了。”
有人敲门,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金栗,西泽过去开了门,话痨的男人揉着刚洗的头走进了屋里。
“你们注意一下,我们已经到王都了,我教你们的东西没有忘吧?”
“嗯,不要相信码头附近的人,一直走到学院附近才可以放心。”
“总结得可以……”男人嘟囔道,“我也只能帮你帮到这了,之后我们可能就见不了几次面了,在王都里保护好自己。”
他伸手,递给西泽一个小袋,袋子晃动,发出钱币碰撞的声音。
“10个金币,10个银币,应该够你在王都过两天了,”男人仔细地嘱咐,“记住,小心王都,尤其是码头,还有你的姓氏,尽量别用,避免节外生枝。”
看着对方认真的脸色,西泽忽然有些触动,因为这个男人只是因为神父的一句嘱托就这么尽心尽力。
“谢谢金伯。”他说。
“谢还不用,我又没实际帮到什么,”男人摆摆手,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用火术点燃烟斗,走出房间,在门外说道,“马上就靠岸了,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莎尔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安静地看着二人,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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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到码头的甲板上,莎尔穿着长裙跟在他身后,虽然还是冬天,但王都上空的阳光很好,让人感觉像是春天提前降临了。
他仰起头,但不是为了看看阳光。
映照在他眼中的是无数高大城楼聚成的森林,不难想象若是在这样的城中行走,抬起头的话,看到的天空都只会是被钢铁撕裂的碎块。
“变化更大了……”他呢喃道。
忽然有什么刺眼的晶片从他眼前的空气中迸裂开来,混乱的虚影从那样的空间中汇聚,天空骤然变得黯淡,紧接着夜幕降下,王都在这一刻就像是被黑暗笼罩的永夜城,而那混乱的光在此时也终于停止了变幻。
碎裂的晶片折跃着嘶芒,凝成了一扇石门。
深远的潮鸣从身后不断地激荡而来,天空有白色的羽翼掠过,无数人从他的身边擦肩,时间的流沙从指间流逝,在身下聚成了小小的塔堆。
门前的一块石碑被流水浇灌着,流水从酒杯里倾倒而下,酒杯则被男人握在手里,他依在不规则的石块拼凑而成的门边,水溅在石碑上,沾湿了他白色的袍子,但他没有在意。
那双眼睛是骇人的灰色,他扭过头看了西泽一眼,那双眸子里隐藏了数不尽的尖啸灵魂与幽深的光。
西泽忽然笑了。
远处传来教堂深沉的钟鸣,他走到门前,无视了男人,轻轻地伸手,推开了门。
“你回来了……”男人发出如此低微的声音之后消碎在了光里。
白昼再临,海浪声连续不止,连绵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像是彻夜未停的乐会。
西泽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码头的甲板上,右手还举着,做出一副推门的样子。
身边经过的路人都对他投来疑惑或者鄙夷的目光,嘴里嘟囔着“乡巴佬”之类的话。
莎尔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西泽感觉自己额头好像冒汗了。
他犹豫了一下,硬是把推门的动作做完了。
“哥哥,你这是在干嘛?”这是莎尔刚刚想到的称呼。
“别问,这是我们白石城来到别的城市必须要做的仪式。”看样子西泽倒也能接受这个莎尔刚刚想好的称呼。
“我们可是代表了白石城哦……”
“小声点,你这样搞得我很愧疚,感觉自己好对不起白石城的大家……”西泽咳嗽两声,拖着行李箱牵着莎尔的手,快步离开了码头。
也许是西泽做出那样一副脑残举动的原因,码头附近的马车虽然很多,但没有一个车夫向他拉客搭讪询问去哪里。
西泽四下环顾了一番,却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在被这样对待,或者说,整个码头的马车都停止了运转,有几个人对车夫询问车价也只是得到了“吵死了快滚开”这样粗暴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