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色愈浓,诸允爅盛了几分笑意的眸子里却似乎尽收星光一般熠然明亮。
杨不留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诸允爅看了半晌,默默地后退了半步,“哦”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回应。
“哦”一下就……就没了?
诸允爅傻愣愣地看着杨不留从他身旁绕过,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走了没几步便停下,调转方向,又自他身侧擦过去,还不忘一步一顿地回头提醒道:“走吧殿下,赶紧回去还能早些休息。”
杨不留转过脑袋,束起的长发发梢掠过诸允爅的鼻尖,痒痒的,能嗅到淡淡药草的味儿。
诸允爅用劲儿揉了下鼻子,揉得鼻尖微微发红。
驰骋疆场的肃王殿下有点儿丧气,心底的挫败感同年幼初次给恩师家中温柔的小姐姐送簪子,却没得到拥抱时如出一辙,幼稚到了极致。
其实倘若这街上店铺门前的灯笼再亮些,诸允爅便能瞧见,杨不留那双因为一时慌乱,而红彤彤的耳尖。
杨不留自幼跟着两个糙老爷们儿长大,散养的年岁比娇养的日子多得多,平日里从来不揣着柔软羞涩的心思,如今诸允爅温和待她,反倒教她思绪凝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紧忙躲了开去。
杨不留揪了揪自己的耳朵,还怪不好意思的。
诸允爅哪知道这些,悻悻的几步追到杨不留跟前,尴尬地咳了两声,问道:“你脚……还疼吗?”
“……”杨不留歪头看他,弯起双眼,眉梢微微上扬,“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
诸允爅被这姑娘问得一窘。她说话时喜欢笑,却不大习惯像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般掩着唇笑得含蓄,甚至有时眸子里还能瞧见些许狡黠的情绪——不过短暂的相识相处,诸允爅尚且只在杨不留跟她师父说话时见过这般神情……
如此看来,诸允爅觉得自己应该算的上是个例外。
想了想心里舒坦了些。
“你可真的是……太不可爱了。”
诸允爅搀扶着杨不留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药铺,离得老远便看见言归宁闭着眼睛坐在药铺门口的那盏灯笼下面,脚边放着个早就凉透的茶壶,显然是在等杨不留查案归来。
两人的脚步声轻飘飘地钻进言归宁的耳朵里,他睁眼,敏锐地发觉两人搭在一起的手臂,当即直勾勾地盯着还没松开手的诸允爅,咳嗽了一嗓子。
“诶诶诶,干嘛呢?”
“不留脚踝扭到了。”诸允爅没急着撒手,顶着言归宁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儿把人搀进了前堂,扶她坐下。
“什么不留不留的,不留是你能随便叫的吗?别仗着自己的皇亲国戚就占我闺女便宜……手……手松开!”一听杨不留脚踝扭伤,言归宁抄起凳子就随着二人进了前堂,在诸允爅的手背上拍了几巴掌,扔下凳子就蹲坐在他徒弟腿边,仰头问道:“又是右脚?怎么扭的?”
言归宁说着就准备脱了杨不留的鞋瞧瞧伤势。可鞋子刚抓在手里,他便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背着手探着脖子打算观摩他治伤的诸允爅,“你怎么还在这儿?”
诸允爅睁圆了眼睛不明所以,被言归宁一鞋底子差点儿糊了脸才恍然——这未出阁姑娘的脚可不是随便给人瞧的,他在这儿不合规矩。
思及此处,诸允爅闹了个大红脸,赶忙施礼退下,钻到后院,翻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