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不挨着热闹的街市,拐了几回藏在一条小巷的尽头,过了正晌午就没什么客人,老板把晌午这锅剩下的酱卤一口气儿都给杨不留和诸允爅分了,面条上码着满登登油汪汪的肉沫,钻进鼻子里都是肉香。
杨不留捧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紧接着把一小碟老醋全扬在面码上,翻腾了几筷子,窜起的醋味全扑在诸允爅脸上。
诸允爅鼻子痒,转过身冲着巷墙打了个打喷嚏,拿袖子抹了把脸,回头就见杨不留挑起一筷子面往嘴里塞,吃相虎噔噔的。
——在药铺吃饭时诸允爅挨在她身边,光注意着这姑娘左手使筷子跟他打架来着,他还是头一次端详人姑娘吃饭时的模样。
杨不留抬眼正撞上诸允爅戳在她身上的视线,睁圆了眼睛也不躲,一双眸子清清亮亮地盯着他,把诸允爅瞧得耳朵尖儿泛红才笑道:“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诸允爅一窘,刚要开口就被面条上黏着的肉沫呛得直咳嗽。咳得满脸通红才缓过来,喝几口茶水歇了一气,这便说道:“我是想说,你吃饭……挺香的……”
杨不留一乐:“我就当你夸我了。”
诸允爅放下茶杯,拿起筷子戳了两下面条,又偷偷瞄了杨不留两眼,犹豫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杨不留抬眼瞧他,“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说命案了吧?”
“不是案子……”诸允爅揉了揉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去义庄之前就想问来着,但是咬了舌头一直没能开口……”
杨不留了然,“跟张永言有关?”
诸允爅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你觉得不痛快……”
“没什么不痛快的,之前也是我话说一半——”杨不留松开筷子刚挑起的一坨面,筷尖在汤碗里画了几个圈,“我主张同张永言悔婚,一来是为我爹守孝,二来是因为,当年涵翠楼能一把火烧死那么多的权贵,是因为当时有人在那儿设了鸿门宴。我爹就是为了查探此事才去的涵翠楼。”
“设宴的是张老板?”
杨不留点头,微微皱眉,“不过张永言对他爹的生意往来一概不知,只觉得他爹能逃出生天是福大命大。再有后来他娶的这个夫人,本来在大宅过得好好的,可年底清账之后就闹得要跟公婆决裂似的,想来也不是一句婆媳不和就能解释得通的。”
诸允爅若有所思地挑起面条往嘴里送,一不留神筷子就戳了鼻孔,蹭了满脸的油汤,抻着脖子跟杨不留讨块手帕擦脸。
杨不留愣神,“手帕我没有,不过箱子里有给尸体蒙脸的白布……你要用吗?”
“……算了。”诸允爅歪着脖子跟小伙计打听哪儿能洗脸,洗得衣襟儿湿乎乎地回来坐下,忽然想起一事,“那……之前你泼完脏水拿什么给我擦的脸?”
杨不留难得心虚,低头偷笑。
“就,擦桌子的抹布。”
诸允爅:“……”
俩人吃饱喝足才往药铺回,挑了僻静的小巷钻来钻去。
诸允爅嫌这街面上跟杨不留相识的人太多,谁人见了他都要问名字问来去。
杨不留也嫌,那些三姑六婆好不容易抓着她儿女情长的话柄,见了便问“这小伙子娶没娶媳妇儿呀”、“你觉得他怎么样呀”、“小伙子看着结实,肯定能生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呀”……之类种种,杨不留听着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杨不留背着木箱在巷子里慢悠悠地走,走到拐角就停下来提提箱带,等着方才顺着路口跑出去买点心的诸允爅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