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并未急于确下定论。
她垂眸在焦尸上浅淡地瞥了一眼,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张老板的那枚翡翠扳指为何从不离身?”
张永言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着杨不留,似乎无法理解她近乎冷漠的猜测怀疑,“杨不留!这儿躺着一个还不确认是不是我父亲的尸体,我父亲还下落不明!你怎么就非要抓住我爹的把柄不可呢?!”
“就事论事。”杨不留抬眼瞧他,似是非要印证他的话似的,淡淡地没有一丁点儿表情,“那枚扳指如果具有特殊的含义——”
“这具尸体就极有可能是你父亲的……”诸允爅余光瞄着杨不留,替她把后半句略微有些残忍的话平淡地交待出去,“火场里死了人,官府不可能就这么蒙混过去,总要知道,死的这人对于你们张家而言,是放火烧了作坊的施害者,还是被人销毁证据的受害者……”
这厢张永言刚满脸郁结怒气地甩手离去,那厢驾车送张少夫人回府的侯子又赶了一辆平板马车,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他拽着缰绳,大喊了一句:“宋大哥!衙门……衙门也起火了!”
正抻着脖子研究焦尸的宋铮猛地一抖,眼睛霎时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侯子累得喉头发甜,扯着嗓子答道:“衙门……放卷宗的阁楼,起火了!”
府衙起火可不是不咸不淡的小事。听了侯子喊的话,连杨不留和诸允爅也瞪圆了眼睛。
宋铮敛着眉峰,快步走过去,“侯子!怎么起的火?”
侯子交出缰绳,召唤几个守在已经扑灭的火场边的兄弟,转而缓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啊!那门锁着呢,突然就发现里面着了!”
一日之内的两场大火迅速传得满城沸扬。
诸允爅陪杨不留守在义庄,望着不远处紧挨义庄的夜空下那异常显眼跃动的火光,像是那股子热浪近在眼前一样。
像归像,秋夜里凉风一过钻进衣裳,饶是诸允爅这般久经沙场磨砺的身子也觉得阴凉。
——尤其还是待在这阴气萦绕浓重的义庄。
诸允爅被风尾扫得鼻子发痒。他微张着嘴,一个喷嚏还没酝酿出来,肩上便被压上了一件厚重的裘袄,正能暖和他的脊梁。
“夜里风凉,尤其这义庄里,卷着凉风呢。”杨不留替他披上衣裳便慢悠悠地踱进大堂,“待不住就赶紧回药铺,闹了风寒就不好了。”
诸允爅摆摆手,不甚在意地扭过头,却看见杨不留还是那身儿单薄的衣裳。
“你怎么不穿上啊?”
杨不留头都没回,“习惯了。”
诸允爅一扬眉,裹着裘袄蹭了两下取暖,“你这衣裳一直放在义庄?该不会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
杨不留回头剜了他一眼。
“不想穿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