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抿着嘴唇,眉间也微微蹙着,“那作坊,还跟着去吗?”
诸允爅抬眼望见张永言踱步过来,抖开扇子起了身,把杨不留的木箱拎着,“去啊——当然得去,看看这夫妻俩唱的哪出戏,要是真能多找出一条罪证,我回京也好交差。”
老作坊离张家的宅邸不近。
按照杨不留平日的脚程算,得走上差不多两个时辰,即便驾车行得快些也要大半个时辰,如今车上坐了位孕妇,晃晃悠悠至少近一个时辰的车程。
张府的马车是请了远近闻名的工匠定制打造的,车身车顶倒不是什么稀罕珍贵的木头藤条,独独这横轴是一根顶级的金丝楠乌木,行车极稳,遇到石砾坑洼也不至于颠得晃人。
诸允爅原本大摇大摆地坐在车里,可跟杨不留膝盖碰膝盖的没磕几下,那边张少夫人明显的孕妇反应就把他吓了出去,脸上还得波澜不惊地挨着亲自驾车的张永言坐下,嘱咐他顾着自己的媳妇儿,车赶得慢些。
杨不留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垫子全塞在了万濯灵腰腹之间,一路捏着她的脉象,似是安抚,待到马车行至坦途,方才松手,转而打量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少夫人的面相,轻声问道。
“少夫人喝了这么多安胎的汤药,可知何为‘胎气’?”
万濯灵拧着眉头,不知道杨不留此问何意,便只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杨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杨不留轻声一笑,没答她的话,“这珠胎结成以至成形皆赖胎气而滋长。如若胎气稟受充足,气血调和,精神充沛,胎儿自然康健,可若是少夫人总是多思多绪,心中郁结,怕这孩子,禁不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万濯灵心口一滞,双手拂着小腹,“杨姑娘是觉得,这孩子我保不住是吗?”
“少夫人难不成是觉得,我是那种恨不得诅咒张家断子绝孙的人?”杨不留半掀开马车旁的小窗帘,“我要是想让你保不住这孩子,头一贴药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杨不留收回远望的视线,偏头轻声道:“少夫人心中思虑得太多,你若是郁郁终日,那这孩子多半会‘郁郁而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替少夫人排忧解难呢?”
万濯灵登时端正了坐姿。
“杨姑娘……何意?”
杨不留抬起胳膊,胳膊肘稳稳地撑着曲起的膝盖,掌心托着下颏,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少夫人本是大家闺秀,又是世族之女——为何会屈尊,嫁到这广宁府里并非显贵的张家呢?”
杨不留歪头瞧着万濯灵。
“少夫人此次相托,怕不仅仅是为了替夫君保全张老板性命这般简单吧——我猜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