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发了狠,猛地就朝她扑来。
他一个男子,身强力壮,郭娆知道自己若跟他硬碰,肯定吃亏,可现在也不能跑回西院,那里绿枝她们亦是手无缚鸡之力。
权衡一番,她就要往庵堂跑,只是刚提起裙摆,就听智空一声惨叫。
她一愣,往后一看,智空不知怎么的就倒在地上不停打着滚,额上青筋暴气,神情很是痛苦。
郭娆不敢再待,赶忙就往庵堂跑去。
见女子背影渐渐不见,小径一旁的树上突然跃出两个黑衣身影。
其中一个看了眼地上的智空,问旁边的人:“六哥,他怎么办?”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废了!
郭娆气喘吁吁跑到庵堂门口,直到瞥见有个拿着扫帚的尼姑,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她一抹额上细汗,慢了步子边走边权衡各种利弊,觉得静水庵实在太危险,在没有拿到她们的把柄之前,她必须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
如此决定,郭娆呼出口气,将紧握的簪子插回发上,才抬步进了屋子。
庵堂里却多了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站在佛龛前。
深蓝色道袍,与其她尼姑都不同,身上自有一股淡然气质,这应该就是静水庵的庵主。
郭娆迟疑了会儿,上前,“庵主?”
庵主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郭娆看见她的样貌,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是带发修行,四十左右的年纪,却身段窈窕,皮肤细腻滑润,黛眉丹唇,好像搽了些胭脂,面色红润,颇有几分风韵犹存之感。若不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几丝纹路,看起来就像二十几岁。
她笑着走过来,步子细缓,伴着深蓝的袍角,别有一种慵懒散漫。
“昨日在这里可还好?”声音如出谷黄莺,几分甜腻悦耳,竟是娃娃音。
郭娆有些怔然,这庵主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喜欢为难人的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随心所欲。
不过,也许她想错了。人不可貌相,譬如老夫人。
她不打算绕弯,单刀直入:“是老夫人让你来为难我的吧?”
见她这么直接,庵主有一瞬间的讶异,转而轻笑:“真是对不住了,的确是老夫人。”
又向前几步,走到郭娆面前,郭娆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似兰花,又似茉莉,芳香怡人。
只听她继续开口:“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必再多说。这里的日子轻松惬意,我也不喜欢为难人,但老夫人发话,我不得不听,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郭娆抿抿唇,看着庵主目光有些坚定:“不管你怎么为难我,我是不会答应的。若是你们非得逼我,与其去当老夫人掌下的傀儡浑噩度日,还不如死在这庵堂,倒还干干净净!”
庵主听着她的话,不知怎的有些失神,再次开口,却有些自嘲:“干干净净?如果是这样,随你。”说完出了庵堂。
郭娆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跪在团蒲上,她摸着膝盖上的护膝,不由笑了笑,心里划过一股暖流。
“哟,来得挺早!”
凉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郭娆没有回头,看起来心无旁骛。
静一看郭娆眼皮也不眨,想起刚刚智空被这女人勾了魂儿的话,又暗恨起来,却又无可奈何。庵主吩咐过只能刁难,不能打杀,她气得直咬牙。
不是说不能打骂么,哼,让她从早到晚念佛经,这不算打骂吧?她就瞧这郭娆能跪到何时,最好膝盖跪烂了,以后是个瘸子!
在椅子上坐了半晌,看看外面天色,想着待会儿要做的事,她心情又好起来。过了会儿,见郭娆还挺直着背念经,倒还挺自觉的。她冷哼一声,离开。
郭娆听到离去的脚步声,睁开眼,快速起身,悄悄跟在她后面。
穿过几条游廊,到了一处假山。静一回头四处看了看,郭娆赶紧缩在廊柱后。
再次露出头却不见静一身影,她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于是走出廊柱,来到假山旁,四处寻了寻。
刚刚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会无故消失?郭娆皱着眉头,却瞥见假山一角的一条缝隙,走过去看了两眼,轻手推了推。
石门滑开,内里有一条过道,有些昏暗。
郭娆一惊,原来是这般。她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考虑半晌,还是抬步向里面走去。
没走一会儿,就有一道楼梯,她走下去,忽然闻到空气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糜糜腥香,里面还传出一些嘤嘤细碎的声音,很混乱。她加快了步子。
前面光亮渐盛,拐过一角,她贴着道壁,向里面看了一眼,入眼一片糜乱。
里面全是男人,女人,赤裸着肢体纠缠,碰撞的声音,细碎的吟哦,夹杂着粗喘和欢愉。
忽然听见“啊”的一声,那声音很熟悉,是静一。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个光头男人将她压在身下。她忍着恶心,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欢愉的娃娃音。
郭娆一震,不觉寻向声音来源,却见庵主正抱着一个光头男人畅快地喘着。
郭娆突然想吐。从看到那些尼姑擦脂抹粉以及那片黄色衣角,还有那个想非礼她的和尚,联想起山顶的广源寺,她就起了疑心,猜到这些尼姑与人苟且,却没料到是这样糜乱的局面,数人滥交。
她不想再看,转身快速离开。
回到庵堂,她吐出口气,翻开地藏经,摒除杂念,默默念了数十遍,那些场景才稍稍散去。
香炉里的香料静静地燃着,袅袅升腾,佛堂里静得可以听见燃着的香料“噗嗞”声。表面上的清修之地,谁能想到内里竟是这般的肮脏污秽。
想着她又轻轻一笑,别人如何过活,这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一个把柄,一个可以让她反客为主的把柄。
看了眼漏壶,已经快到正午,静一应该快回来了。
她要见庵主。
当庵主真的跨过门槛走进来的时候,郭娆却有些惊讶。她本想着等静一来给她送饭,然后让静一去告诉庵主她要见她,却没想到她自己来了。难道庵主发现她去了假山?
不可能,当时她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她自己来去也很小心翼翼。
“庵主?现在您过来有事吗?”郭娆不动声色,浅笑开口。
庵主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去过假山?”
听她的语气,郭娆意识到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疑问句。
“小姑娘,你很聪明,也很大胆,只身就敢往里面走,不怕我杀了你吗?”
她的语气却毫无杀意,甚至带着几丝调侃,郭娆突然看不懂她,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惊慌吗?这件事情若传到老夫人耳里,她们恐怕都逃不了一死,因为她们都是国公府的人,关乎着国公府的声誉。
看着庵主朝她慢慢走来,郭娆压下心中波动,佯装镇定:“你不会杀我!”
“哦?”
“我早猜到了你们与山上广源寺的和尚有苟且,并且昨晚就告诉了我的丫鬟,我若死了,她们必会怀疑,你难道要将她们全部杀死吗?”
“还有,若我们主仆四个都死了,傻子都会怀疑静水庵有问题,更遑论老夫人。更何况你应该也知道,老夫人送我来静水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我,若我莫名其妙死了,她一定会派人来静水庵查找真相,到时候,你们的事离被揭穿就不远了。身为国公府的人,死也是国公府的鬼,你们却过得如此污秽糜乱,老夫人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一定会将你们赶尽杀绝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
说到这里,她也有了底气,低下身,从团蒲上捡起地藏经,继续道:“我只想安稳的生活,只要你让她们以后不找我麻烦,我可以保守你们的秘密,你们做什么我也不会管,我们互不干扰。至于老夫人那里……”郭娆挑挑眉,“我想你知道该怎么说。”
庵主盯她半晌,忽然掩嘴笑起来:“郭姑娘,你说得很有条理,但你估错了一点。”
郭娆蜷了下手,“哪一点?”
庵主红唇微勾,眉目间几分风情,她一字一顿道:“现在,我不怕死。”语气带着淡漠与嘲弄。
触及她凉薄的双眼,郭娆突然有些紧张。
却又听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喜欢你,你的性子很像我。”她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但你比我更大胆,更不顾一切。我曾经……很绝望,但怕死,……所以有了现在的结局,来了这静水庵。如今的苟活,不过是贪图身体的欢愉,行尸走肉罢了。”
最后,她释然一笑,又道:“以后她们不会为难你,放心吧。这佛堂,你来不来,随意。”
听她这样说,郭娆松了口气,但还有个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那里?我确定没有人看见我。”
庵主的眼神忽然有些意味不明。
“你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香味,似花香非花香,味道很独特,以平常人的嗅觉,很难闻到。只是我天生对气味敏感,曾经,很喜欢制香。昨天我只闻一次,就记住了。”
郭娆低着头,有些默然。这件事,只有她身边几个人知道。庵主竟然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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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西院……以前死过人,一尸两命,常闹鬼,如果你住得不舒服,我可以重新安排。”
郭娆想起静心和静一古怪的言行,忽然明白了,她淡笑:“多谢了,不过,我不信鬼神之说。”
庵主一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是谁?”
郭娆抬头,她突然想认识这个女人。
门口的身影顿了半晌,沉默。而后转身。
逆着光,女子的轮廓分外柔和,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淡淡开口:“我是季文舒的侍妾,也是……他的姨母……亲姨母。”
郭娆手中的经书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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