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长街非常之长,以至于从北城门要走到南城门得用大半天的时间,要说这汴京城之大,还是东西两城的纵向距离,那要是一走下去,只怕是从早上走过午饭的时间点。阿离走过了漫长的太长街,好在街面上倒也不无聊,街面摊上的小吃一茬接着一茬,阿离怎么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掌柜的昨天给他的请符钱正好都用来了买了小吃。走到太长街的尽头,就是井道阁了,这处井字形建筑立在汴京城中间,听闻井道阁的底下有一口又黑又深且可以吞噬一切的黑井,阿离从未见过,不仅是阿离没有见过,就是居住在附近一带的老人们,都没见过。黑井只有道阁中的人可以见着,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它藏在井道阁最深的地方,但是说来奇怪的是,井道阁是一个不小的存在,可井道阁中的人非常之少,估计加起来也不超过有五人,那大门更是一年都很少开几次,里面的人吃喝都是宫里的马车亲自运送。就算是来送东西,井道阁的大门也并不会打开,他们会从边上一侧的窗子里送进去,而且整个楼冷清的很,晚上从不会点灯,与正出门对着的两条街道完全不成一调。谁能知道这样的一个神秘地方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井道阁真的发展不下去了,无人愿意去这样一个预言之所,不管是自身因素也好,外界因素也罢,井道阁在此处年头已久,拆肯定是不可能拆掉的,这处冷清的道阁坐落在城央,与南北二街截然相反。经过这处荒凉的道阁后,阿离阔别许久又一次回到了城南的街道上。昨天一天的细雨,空气里有种非常舒适的湿润感,再次飘来的是阿离熟悉的梨花香,这是贵人老爷们院落里常有的物种。因为白色的梨花分外显眼,能够体现出高贵的地位,加上梨花香清新淡雅,是广为汴京城的宣人们所接受的味道,虽不比茉莉清气,不比槐花浓重,也不比红梅的乍眼,可在城南,梨花就是有着独特的地位。城南花已开,十里梨花香,阿离对此再熟悉不过,不免有些触景生情。汴京城的气候分有两种,一个为春一个为冬,没有绝对的炎热,只有三季的温暖和一季的冬雪,对梨树来说,这是最合适的。城南的梨花尽数开放,故人难寻,长太街的街面上偶尔有一两家摆着摊位作着些小买卖的商贩,偶尔会有贵人老爷出门去照顾下他们的生意,在城南做生意不比城北,更多图的是一个清净,挣钱的多少并不是重要的。长太街的青板路也不比城北的油亮,北城人来复杂,地面摩油光发亮,城南除了中间有两条较为明显的车辙印外,其余地方散落着不少从院落里飘落下来的白色梨花。曹司徒的府邸在城南较为靠后些的位置,在城南,官家老爷们的住所安排都是有所讲究的,从文的不和从武的挨着,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然也没有人去找这个尴尬,这官小的不能住在官大的前头,不能压了上司的气势,还有就是大门的对向,一概不能相对而开。不过城南的住着的人家也不占少,阿离七拐八绕的在街巷里寻找着曹司徒府邸,可怎么绕都避免不了的走到将军府门前,大半年的时间,将军府门前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从门前过往的人不少,但是却没人敢说起这里的事情。将军府一时还没有拆弃,一是因为这里院子有些大,二是因为将军府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淡出人们的视野中,无人敢去入住和接手。阿离看着破败下的将军府,阵阵酸楚,这里是自己曾今的家,若不是太宗皇帝登基,只怕自己不会有今日的遭遇。阿离本想进将军府去看看,却见着长太街上的人行不绝,自己要是就这么推门而进不免无事生非出来,在门前盯着看了许久,阿离什么都没有想,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在眼眶微微湿润之时,阿离离开了将军府门前,从院内探出来的梨花树枝已经干枯,可仍然有几苞待放的嫩芽长出,这便是将军府的希望。长太街依然很长,只是不比城北热闹,而在城南,曹司徒的死几乎无人知晓,汴京城府尹张潮山将消息封锁的很好,除了那老者那天在场所见外,基本没有别的消息再传出来。而这位张潮山张大人,不仅是阿离有所耳闻,相信汴京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应该知道这位铁面无私的青面府尹,张潮山的做事手段相比于那位太宗手下的金甲兵将军徐泗道而言,风格极其相似。张潮山在朝中不属于任何一派,得益于他强硬的做事风格和不讲任何情面的为人,在宣室上的朝堂中,无人会与他为敌,在汴京城人眼中,张潮山就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当阿离寻到曹司徒府门的时候,门前萧条之景似是比将军府还要不堪,曹司徒之死也就是在上周,不过几天才,这地方已然换了样,想让人不怀疑都难,看来这太宗皇帝的政权更替并没有像表面上的那样风平浪静。府中空无一人,阿离不得寻,见着了临街边上的几户人家,想着他们应该知道些内幕便上去打听。这几户人家从门面上来看就一定不是有钱之人,就算是富贵的城南中,也不一定住着的全是有钱人。两户紧靠着曹司徒府边上,一墙之隔,相差甚远,阿离顺着巷子走入,一户门是开着的,阿离便先走了进去。门正对着的是一处灶台,左边放着一张木板床,一张四方桌,右边有个隔间里面不知有些什么东西,阿离四下看了眼,也算是穷出了自己的模样,窗户上的破洞无钱修补,灶台上那口大黑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而床上的被子更是让人看的望而生畏。阿离正看着,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话语带些讽刺的说道:“你是谁家的?”阿离一惊,回头见大概是这家主人回来,恭敬的回答说:“哦,婶儿你回来了。”中年女人尖酸的眼睛上下看着阿离,撇着嘴巴说:“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说着就走到了那口大黑锅前,翻搅着里面的东西。“我来是想找你打听个事情。”阿离说道。中年女人用勺子尝了口锅中食物的咸淡,好像无心听阿离说话,她头也不回的对着那口大黑锅说:“年纪不大,还想打听事情,你想听婶儿的风流事吗,来,婶儿给你好好讲讲。”粗鄙之人,且难与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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