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面上一阵风吹起，草木漱漱。

“这青丘的草木一遇到风就根生不稳了，像要赶忙随着风离了去。”黑袍慢悠悠走至前，目光似有似无的撇向相思树下的人儿，“就像青丘的某个人一样，坐立难安”

狐将这话听在耳中，没有半分辩驳，今日是玉儿考核的日子，他便是捏着时辰去瞧上一眼的。

“的确不似某些人连那暴风雨也撼动不了半分的死缠烂打，怎的也不肯离开青丘般的坚硬。”狐从黑袍身边擦肩而过，留下这么句轻飘飘的话便消了踪影，独留身后的某人在原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光跺脚了。

半封山腰，道观内。

考核已经结束，一众弟子皆于道观内端坐在那蒲团上，玉儿左看右看，师兄们与自己无异，全部一副紧张形态。

若是考核过去了，往后下山游历便是自己做决定的大好时光，不必时时待在道观，也不必时时听从师傅的安排。想至此，玉儿又是无比的高兴，以后再不用做那些个虚把式，道士嘛，自以惩恶扬善为根本才是。

“今日考核一别，往后你们当中有些人怕是再难回到道观，再与我这个师傅见上一面了。”沉寂许久，老道长颇感悲凉道。从这里已经出去一批又一批的弟子，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再回来，做一个降魔道士并不是一件好差事，许多心怀大志的弟子都在修行的过程中或死或亡，或归俗或隐居，他放出去的十几批弟子能够再回到道观的却是不足百人。

玉儿知道师傅所为何意，此下山一别，或许便是永别，捉妖的道士以四海为家，当踏出了这座道观，便是真的不再有能够栖息的温暖的家了。想至此，玉儿颇有感伤，她抬起头带着灿烂的笑，“师傅，玉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老道长愣了一下，女孩那洋溢的笑脸像和煦的日光，老道长哈哈大笑了一声，指着玉儿的方向点头道，“这道观里还是小玉儿最有心肠，小玉儿既然这样说，那为师便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玉儿也哈哈笑了起来，一笑回应师傅，一笑喜于自己已经通过考核的好消息，“好的，师傅，小玉儿一定回来看您老人家。”

笑声很快响彻在道观里的每个地方

待至笑声渐渐消失，玉儿背上包裹站在半封山腰远远看向道观，心中五味陈杂，望着明镜一样的天空，她的思绪将昨夜的景象一卷而过。

夜里的道观异常安静，几片薄云挂在树梢上掩藏不甚明亮的月牙，蜡烛的火苗颤颤巍巍的左右摆动，一道影子慢慢的拉长延伸在道观外。

“师傅，您找玉儿何事呀？”女孩打着呵欠一副困倦模样，这个时辰是她平日里睡觉的大好时辰。

老道长并未转头，只是道，“玉儿，过来跪下。”女孩走上前听从的跪在老道长身旁的另一个蒲团。

玉儿看了眼安心打坐的师傅，虽不知道师傅到底所为何事，却也乖乖的在此处等待了一炷香有余，困意席卷玉儿的眼睛，玉儿努力睁眼赶走睡意，就这样来回几下睡意虽未全部赶尽，师傅却是终于开了口。

“玉儿，十六年前你于道观后山中奄奄一息，为师将你救了下来并抱回道观，道观中本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我本着你幼小孤苦也只是想着改天将你送到山下的尼姑庵”

玉儿心中一惊，若是当初师傅真将自己送到山下的尼姑庵，那自己可就要当上一辈子的小尼姑了。

“后来，在我要将你送下山的前一个夜里，我好似做了个梦，又好似并非做梦。在道观的院子里，我竟看见一个神人从天而降，那身雪袍着实气度不凡，只一眼我便知晓此人并非凡尘中人。”老道长望着前方努力回忆梦中的一切，梦中的隐隐约约虽于虚幻，他却是不敢轻易忘记。

说到此处去，老道长慢慢转头看向玉儿道，“那身着雪袍的谪仙竟让我留下你，还说你并非普通凡人，日后若是有所成或许会成为道观百年间第二个得道之人”

老道长的眼中充满光芒，他瞧着玉儿仿佛在瞧着一个宝贝，一个属于道观几百年来最重要的宝贝，自从那几百年前的传说中唯一一个道士得道升仙后，道观中便不再发生过此等神事，这也导致了道观中的不少人并不信任曾经那辉煌的传说，他现在身为道观的掌门人，自然是不愿看到道观就这般逐渐没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