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大都是拎了点家里有的东西,比如枕巾、鸡蛋、棉布、红糖、糕点等等,甚至还有送碗碟、自家腌的咸菜的!关系稍微好点的会随一块到十块不等的礼,来的领导们也按照关系远近随两块到二三十块不等。
梁家、陆家和段家竟然分别随了五百块!
左冉佳瞧着三打用大红色的帕子包裹的整整齐齐崭新的大团结,心里讶异之外又有着感动和自豪。五百块比二十一世纪的五万块钱还值钱呢!杜旭泽能有这三家如此相待,是很难得的。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杜旭泽对这三家是怎样的付出。
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的,尤其是那三家都是普通人高攀不上的,他们衡量人的关系又有着不一样的标准。
她这么细细地对照着账单理了一遍,一共收到礼金二千一百多。其他人的礼金都在她接收的范围内,只是这杜家林随礼一块,杜老爷子五毛,杜巧兰五个鸡蛋,就显得有些让人笑话了。人家在农村生活的杜巧云还带了一缸子自家腌的二十个咸鸭蛋、一袋子精细橙黄的玉米面、一袋子菜干和一篮子冻梨。恐怕这是她能拿出最体面的礼品了。
左冉佳又看了眼,发现一直没出现杜今溪的名字,其随礼竟然是一匹自家织就的粗布!她知道杜今溪生活过得不好,可以说是被三婶给半骗半卖地嫁给了一个酒鬼,每天要去当临时工还要照看幼的孩子,回到家等待的是丈夫的拳打脚踢,但是杜今溪并不想让杜旭泽知道这事,怕他一时冲动犯了事无人照顾家里的幼弟,只能减少回家的次数。
左冉佳能想象得到这一匹布是杜今溪帮邻里冬天里洗多少衣服攒下的棉花票和毛票纺出的线,然后又是熬了多少晚上偷偷地织就出来的布。她有些急切地起身跑进入厨房,打开杜旭清防着三房上的锁,翻看着今天的随礼。
那匹布很显眼地被一众糕点压在下面,她心翼翼地拿出来,看着紧实平稳的纹络,心里的感动和难受再度上涌出来。一个被不幸的婚姻拴住的感觉,她切身体会过,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和孤寂,是难以言喻的。
左冉佳她尚且能够挣脱出来,可杜今溪有个孩子,顾虑更多,直到十年后其丈夫醉酒身亡才得以解脱,不过那时候杜今溪的脊柱被打坏了,又高又瘦的她彻底坨了背。
左冉佳轻叹一声,还真的跟杜巧兰说的,一个随礼的单子能够看出很多事情来。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杜巧云急急忙忙地出了屋子,见她傻愣愣地捧着一匹粗布,“这是溪子的手艺吧?她心灵手巧,织出来的布耐用舒服,花纹也是独一份的。”
杜巧云带些怀念地抚摸着布,“她还是跟我学的呢,自从她也结了婚,我们再没有见过了,这一晃都四年多了呀。看来她过得不错,这一匹布得费老些的棉花了。”
左冉佳眨巴眨巴眼睛将那抹湿润给摒去,她才笑着道:“溪子家离这里不远,等下次我跟您一起去看看她吧?”
“行,姑这几年一直带孩子也顾不上她,光听逢年过节替她捎信的人报平安,但姑没看见心里不踏实。”杜巧云点点头应下。
这会孩子们也醒了,穿好衣服后没多大会就玩到一起去。
“嫂子,你能给姗姗也扎个我这样的辫子吗?”杜今淇拉着柳晓珊的手,蹬蹬跑进屋子,扯着她的衣角娇声娇气地问道。
柳晓珊睁着大眼睛,有些怯生生的好奇和期待。
“行啊,”左冉佳将柳晓珊抱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给她将红头绳解开。孩子营养不好,头发也是枯黄一片。她用水清清打湿梳顺,烘干后才给她编了一个同杜今淇一样的辫子,只是头绳的颜色不一样。
左冉佳又拿了毛巾沾了温水给柳晓珊擦干净脸和手,抹上马油。
杜巧云看了忙制止她,“孩子家家的涂什么,别糟蹋了好东西。”
“姑,这东西是我自己配置的,跟人家要的马上的油制成的,对于防冻防皴效果很好。等您走的时候,我给您带上几瓶,自家做的可比外面卖的实惠好用。”左冉佳笑着继续给孩子涂抹,淡淡的柠檬味弥散着温暖的屋子里。
丫头乖巧地坐着,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喜悦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瞧瞧杜今淇,声地问道:“姐姐,我的跟你的颜色不一样,但是都很好看呢。”她又不好意思地冲着镜子里左冉佳声地说:“谢谢嫂子。”
“姑教的几个孩子真好,”左冉佳赞叹道,杜家大房二房的几个孩子都是杜巧云带出来的,虽然刚开始他们的命运坎坷,可是心性都不坏,这就足够了。
左冉佳一次又一次地反思自己,为啥同样带孩子,自己拉拔长大的弟弟妹妹却是那种自私阴狠的性子呢?甚至不惜谋害她的性命!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将她当成丫鬟一样奴役,那么她说什么做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没有起码的尊重和敬意,她自然是被剥削和抛弃的那个。
她缓缓地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自己重生了,哪些人和事都不再跟她有关系。如果他们能安稳地过日子不再寻她麻烦,那么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他们依旧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她一定不再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