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大笑道:“哈哈,量你也想不出,茶圣陆羽也只得言到“山水上”便再无其他了,你且看每日清晨夜晚,那钱塘江面上漂浮的,是何物?我每日差上百人于江上不分昼夜以瓦瓮收集,一连数日,便成就了你我叔侄二人现今所饮之物。”
楚逸听到这里已是没了玩笑意思,面色凝重。心中道:钱镠本是盐贩出身,向来体恤民间疾苦,对于国内治理也是兢兢业业,可近些年来吴越国与周边国家的零星战事频频告捷,且国家富庶,钱镠也开始居功自大起来,广修宫殿,生活奢靡,一壶茶水,竟要劳数百民众之力,唉,这江南一方的安定也要被打破了吗?
钱镠笑道:“贤侄在想何事?”
楚逸方回过神,忙答道:“草民在想王上智慧之深,画道,茶道,棋道,不过稍加涉略,便有如此境界,草民何时能及王上分毫?”
钱镠言道:“贤侄可莫要妄自菲薄,本王虽于江湖事知之甚少,却也知道,我那胡钰兄弟的帮派,在你的经营下,日益壮大。哈哈,这茶贤侄若要品尝估计要等到数日之后了,眼下且先手谈一番,你我叔侄二人似乎还未较量过吧?”
楚逸拱手道:“草民求之不得,还望王上指点。”
二人遂在平、上、去、入四角分别摆上势子。
而后钱镠于平位六三路摆上一枚白子,楚逸在九三路应上一子,如是不住置子,然二人棋风颇为不同,楚逸善于边隅造势,入境极缓,钱镠开始便缠斗极烈,扑碰点罩,弃子争先,
几盏茶的功夫,黑棋便被白棋围的密不透风,连吃数子,眼见中央数十子又要被杀净,楚逸竟不去回防做眼,反在右下角填了一子,钱镠眼见楚逸欲放掉这数十子的黑棋,反下了一着无用棋。
固然不解,只道楚逸于围棋一道不甚精通,只需将中央黑棋再断一气,便任自己宰割,遂不加理会,于“平”部七九路,填上一子,楚逸却在“上”部七五路本非自身势力所及之处置了一子,钱镠摇了摇头,若说楚逸开局布局,固然有精妙可取之处,可眼下看来,完全是乱下一通。
钱镠遂在“平”部三七路下了一着,将自身中原势力与边角相连,如是二人又下了几十子,钱镠得出闲暇,将楚逸中央数十黑棋吃尽,眼瞧黑棋已然是全军覆没的境地,钱镠捋须笑问道:“贤侄,如何?”
不料楚逸却莞尔道:“草民斗胆,认为此局还有周旋,胜负未卜。”
钱镠闻言皱了皱眉,颇为不喜楚逸的棋品,未免有些纠缠,钱镠还想与楚逸说而后更为重要之事,却也未形于颜色,隧言道:“那便如贤侄所言,我亦想看看贤侄有何高招,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楚逸待钱镠说完,于方才黑棋被吃尽的空白之处置了一子,这着棋下得甚是精妙,钱镠沿此棋往后推演了十几路,却发觉无论如何断,中央黑棋终要与边角势力所连,钱镠无奈之下,只得封住当中一路,如是这般,已然奄奄一息的黑棋有一丝周旋之地,二人又下了数十着。
中央黑棋竟从白棋重重包围之下脱身而出,此刻形势便大为不同,冲出的黑棋,大有一番天地,或反扑,或与沿上沿左行进数子,都能形成一条大龙,对中腹白子形包围之势,反观白子一方不容乐观,能着子的点已然不多,且无论往哪方延伸,处处受黑棋掣肘,这时钱镠再观楚逸方才下得每一着无用棋,寻常棋,竟都精妙万分,都恰好堵在白棋行进要地。
二人复下了数十子,此刻钱镠身后衣袍早已为汗水所浸湿,棋盘中的黑白子俨然化作了两军对垒,白衣将军手下兵卒虽多,但沿路不断冲杀,皆是黑军包围埋伏,左冲右突,已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危矣,哀矣。
钱镠望着满盘皆输的局面不由得呆住,“啪”的一声棋子从手中滑落,摔在棋盘之上,喃喃道:“贤侄棋艺高深莫测,本王不及。”楚逸恭敬道:“非也,并非王上棋艺不精或是草民棋艺精湛,不过。”钱镠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是草民昔年流落江湖之时,偶然间见到两位前辈高人,当中一人黑衣黑须黑眉,另一老者白衣白须白眉,他们二人棋风便与王上与草民相似,一人善守,一人善攻,他们只间关于棋理的只言片语草民耳习目染,便觉受用无穷,故今朝侥幸胜过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