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春,冀州,巨鹿郡,巨鹿县。
这天清晨,赵九同往常一样从妻子的温柔乡中起身,在亲吻两个熟睡的孩子后,妻子取来了他的士兵铠甲。
“九哥,最近这城里风言风语的传得紧呐,你在县里当差,可要关注着点。”赵妻帮助赵九将盔甲穿戴整齐,轻轻扶正战盔,略带担忧的提醒道。
“放心吧。”赵九将妻子揽入怀中,轻声道:“要是发现什么不对,某不会逞能的。”
“嗯。”赵妻在赵九怀中轻轻呢喃。
赵九拉开房门,自然而然就看见了三位相伴在一起等他的弟兄,于是转身朝妻子摆摆手,宠溺道:“回吧!”,然后一把揽住身边的男子往胸口捶了一拳,乐呵道:“老三,汝不实诚,说好昨日做东请吾等兄弟吃酒的呢?”
被赵九调笑的老三是个其貌不扬的汉子,闻言羞愧的笑了笑,道:“家里婆娘管得紧,先回了,先回了。”
“哈哈哈。”赵九同其他几人都会没好气的拍了拍老三的头盔,笑骂。
他们四人都是附近一个村子长大的玩伴,成年以后便相约来到这巨鹿县寻一份差事,正巧赶上了募兵,于是四人在成为县兵的同时也都在县里成了家,立了业,真正成了县里人。
“最近都听说了没,那京城里可是发生了大事!”在四人去往武库的路上,老二突然一副颇为自得的神情,出声道。
“何事?”赵九是四人中年纪最大,平常也被以老大相称,尽管他有些猜到老二想说的是那件事情,但他还是选择了故作不知。
见到自己的三位兄弟都没有反应过来,老二这才显摆道:“据说那太平道的唐周和马元义在洛阳截杀昌阳公世子刘衡,结果反被人家抓了送到官府,这一抓可不得了。”老二说道兴头,双手猛地一拍,旋即又神秘道:“那道教的张角不是创立了什么太平道吗?知道为何吗?人家想造反······”
赵九心头一跳,一把就捂住了老二的嘴巴,用只有兄弟四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别在外面瞎说,这事兄弟几个知道就行了。”
其实不论瞎不瞎说,这几天包括巨鹿县在内的很多郡县,甚至连冀州外例如青、扬、幽等其他七州都在境内大肆抓捕太平道教众,凡是信仰太平教的百姓一律收押,弄得各地都是人心惶惶。
至于那张角和他的太平道,即使一辈子都生活在巨鹿县的赵九也是有所闻的。记得听酒栈里的那些江湖人士说过,张角原来是道教中人,后来在建宁时期(168年-172年)开始救助人民,又宣传着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在十几年间笼络了数十万信众,于是太平道就应然而生。
原以为张角的太平道不过是和张道陵天师的天师道一般都是道教中的各种派别,竟然没想到是为了造反。而这一瞒也居然瞒了十几年之久,朝廷自上到下都没有做出一些反应,狗皇帝可真是昏庸。
赵九虽然在腹中诟谇刘宏,但他也知道他这种小老百姓在统治者眼中不过是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当下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例如巡视好巨鹿县才是真的。
巨鹿县作为巨鹿郡中顶尖的县城,城池规模自然比其他县都大上不少,但武库距离赵九的屋子并不算远,四人一路吹牛乐呵间很快就走到了武库前,但今日聚集的士兵竟是比往日都要多上许多。
老二胡茬凌乱,是个急性子,急忙挤进了人群中四处打听,不多时便返身对着自己的三个兄弟道:“听说县尉今天集结了兵力要对县里的太平道教众来次大清洗。”
巨鹿县有南北两市,东西两道,人口近万户,全县抓捕太平道教众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难怪需要这么多士兵参与,就在大伙暗子咂舌的同时,赵九注意到了老四有些难看的神色,顺着后者目光看过去,正巧看见了武库墙壁上的两个大字:甲子!
赵九皱了皱眉头,看向他们四个中年纪最小的老四,道:“老四,认识这个吗?”
两人一时都不再开口,良久,老四幽幽道:“这是记认,大哥,这是黄巾起事的记认。”
“哦?”赵九神色复杂的看向老四,两只大拳头悄然间攥紧。
“对不起大哥,如果不是太平道的符水,孩子他娘当年就走了。”老四俯首,脱下头盔扬手一抛,日下黄巾寸寸辉。
黄色的汪洋,淹没了武库。
黄色的汪洋,淹没了巨鹿。
黄色的汪洋,淹没了王朝大地。
······
残阳如血,火烧云满空,广宗县城上雄兵林立、旌旗蔽空。
城外两里外,二十骑策马飞驰,黑甲黑马,红袍红缨,破碎的汉军大旗迎风而扬。
“屯长,前方就是广宗城了!”一员满脸血迹的骑兵在颠簸的马背上气喘吁吁道,不时转头看向身后的滚滚黄沙,咬牙道:“若不是被埋伏了,吾在正面战场定要他们好看!”
焦大眼是巨鹿郡郡兵中的一员骑兵屯长,在今日清晨受郡守之令前去镇压一伙数百人的黄巾叛军。出发之时除他以外还有另外两位同僚,共计三百之众,怎奈路遇伏击,最后竟打得只剩下二十员筋疲力尽的骑兵才得以脱身逃向广宗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