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俞火听到“当面说”三个字,本能地蹙眉。却没直接拒绝这个提议而是说:“我本无意插手这件事。可既然你知道林老师是我恩师又向我做出这种有失你大唐总裁身份的保证邢唐我给你机会说明。不过,如果这是你为了见林老师的托词我会跟你没完。我是医者没错但仁心和狠心,我分人的。大唐确实是大公司,业界龙头,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家房地产企业而已我不相信,没人动得了你。”
一句大唐总裁泄露了所有。邢唐终于可以确定,俞火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是谁!当他叫出她的名字,主动相认她不再回避两人相识的事实。不过,抵触和拒绝还不够她竟然威胁他?她敢威胁他!邢唐听着她冷冷淡淡的语气在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的同时竟心甘情愿地吃了这波越过警告直接升级为威胁的“安利”舍不得和她硬刚:“你说的对。几个混混都能要了我的命更何况是你。”
他一副妥协的随意口吻,似乎还有那么点宠溺的味道。俞火听的火起:“好心提醒你一句,林老师脑中风后,留有残障,尽管意识清楚,却有言语障碍,没办法清楚表达。如果这样,邢总还是执意见他的话,你所说的每一字一句,我都会让林木录下来。”
邢唐都要怀疑她其实是学法律的吧?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反应能力。
他笑了下,激赏的那种:“没问题。留下证据,也免得日后在你面前,我说不清自己。”
明显的话里有话。而他又很善于四两拨千金,让她刚不下去。俞火深怕跟着他的思路走,会被带进坑里,她话锋一转,不客气地说:“以后改改随便拿人手机的毛病。”说完径自挂断。
真是不能给她留任何“把柄”,否则分分钟奉还。
邢唐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他终于被气笑了。
俞火很快回拨过来。看到来电显示“俞大夫”,邢唐把手机递给了林木。
被“抢”了手机的那位才从震惊中回神,接起来:“俞大夫,嗯,好,我明白了,我让他等会儿……”通话结束,他问邢唐:“邢总是吧,你还要见我父亲吗?”
邢唐态度坚决地说:“见。”
林木就同意了:“那等韩大夫来了,你才能进去。”
韩树是跑着来的,他一眼认出了邢唐,“是你?”
邢唐就明白是俞火请这位大夫来的,他客气有礼地朝韩树颔首:“麻烦了韩大夫。”
“没事。”韩树先进了病房,确认林老师病情稳定,才对邢唐说:“我没记错的话,是邢先生吧?林老有言语障碍,你和他交流的时候,尽量别提问,他表达不清会着急,更不能用言语刺激他,令他产生大的情绪波动,这些都不利于他的康复。另外,”他抬腕看了下表,“也控制下时间,别影响病人休息。二十分钟够了吧?”
邢唐认定这诸多的限制,是那位远在市的小俞大夫给定的。先是威胁,再是立规矩,她对他还真是关照。邢唐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再想到会因林老师事再次与俞火产生交集,忽然就觉得木家村的拆迁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难缠了。他压下唇边的笑意,说:“十分钟就够了。”
一行人一起进了病房。
随后的十分钟里,基本都是邢唐在说。
他向林老师介绍自己时,没说是大唐总裁,而是:“林老您好,我叫邢唐,是康养小镇养老理念的提出人。”
林老师先前只听林木说是木家村的开发商要来看自己,此刻听了邢唐的自我介绍竟然有点激动,他嗯嗯地回应着,还要试图坐起来。
韩树和林木刚要上前,邢唐已在床前坐下,一手轻轻按在老人家肩膀阻止他起身,另一只手握住了林老师的:“您老别激动,先听我说。”
林老师才没再坚持坐起。
邢唐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奔主题:“您是木家村第一位签约,表示愿意入住康养小镇的人。我料到推进这个项目会有难度,但我确实没想到,会艰难到谈了三个月,只签下您一位。”他有点无奈地笑笑,“我从成年时起进入大唐工作,到如今接管大唐,十三年,还是第一次被难到几乎寸步难行。”
林老师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听他说被一个拆迁难住了,手上回握了下,像是安慰,更是鼓励。
邢唐拍拍他的手表示回应:“其实两年前大唐就要买那块地,当时合同都签完了。只要依约付款,项目如期推进,如今可能已经竣工交房,您都可以办理进户了。可如果那样,作为业主,您除了能置换到的五十平米的住房外,小区周边依然没有学校,没有医院,没有公园,没有大型商超。生活和交通上的不便利依然存在。”
“作为开发商,要凭借一个没有地利优势,又不具备任何亮点的楼盘,把所有配套都拿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不仅仅是资金问题,更是城市的资源分配和规划问题。尤其在现今供大于需的形势下,传统房地产本就举步维艰,木家村这种远离市区,十年之内城市建设都发展不过来的项目,不会受重视。能被开发,而不是被囤起来,已是万幸。那就只能是个滥竽充数的项目而已。”
“考虑到这些,当时我做了件坏事。”邢唐说着自己就笑了,像个淘气的孩子,“我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土地款,导致政府把那块地收回去了。我笃定,有了大唐的违约在先,同业即便有人动了接手的念头,也会再三权衡利弊。这样,我就有时间运作周旋了。终于,我从副总升总裁当了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把这块地买回来。”
原来过程居然是这样的。韩树看着这位年轻总裁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与那天病房里的楠楠爸的温和形象大相径庭。
“我为什么对那块地有执念呢?因为我外婆是在那出生的,直到出嫁后才搬走。前些年我的公司开始做项目,外婆跟我说:邢宝啊,等什么时候你有能力了,也把木家村拆了重建建吧。那边现在住的都是老年人,快成老年城了。公园什么的,不是说建就建,那是政府规划,咱说了不算,你想办法给协调协调,哪怕有个社区医院也好,别让我们这些老年人连看病都像进城一日游似的那么难就行。我一问才知道,她有个老伙伴住在木家村西里巷,突发脑溢血时,救护车进不去,儿子从城里赶回来也没来得及,耽误了最挂抢救时机,不幸去世。”
西里巷是木家村最偏且房子盖的最密集,私建滥建也最严重的位置。回想父亲病倒那天,如果不是俞火及时做了抢救,又提示他救护车进不来抬了单架,同样的悲剧势必会重演。林木录视频的手不自觉晃了晃。
“我筹措资金拿地、做规划、研究设计费尽口舌说服那些董事,股东,让他们心甘情愿放弃一些利润空间我想把康养小镇以养老产业示范项目来做。最终能否达到预期,现在我还不能把话讲得太满。可养老是现今的社会问题,是全民性的。包括我,将来也要面临这个问题。”邢唐停顿了几秒,才说:“养老这件事,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个机构就能解决的,却一定要有人来做。您说是吗?”
林老师再次用力握了下邢唐的手,同时用力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