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君驻足转身,细细打量那青年,见他剑眉星目,印堂宽广,身型高大伟岸,竟是一副名臣将相的面相。
他跑到浣君面前,急切地说道:“姑娘,鄙人看见您的马匹,很是喜爱,您看看能否割爱,不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浣君听了很是纳闷,这长安人都这么奇怪么,买马不应该去马市的吗?
浣君回道:“兄台有所不知,这马与我同甘共苦,危机时曾救护我性命,况且此马为亲长所赠,我如何能将它当作货物出售?”说罢,牵着天马就要前行。
那青年看了,更是心急,一个箭步窜到马前,目光温柔的看着天马,口中却对浣君说道:“姑娘误会了,这等神物本就是世间造化的神奇,我怎么能将之视为货物,况且神马通灵,我若如此待它,它怎肯认我为主?”
浣君听了他的话,知道这是个爱吗成痴之人,但是她与天马相伴患难,如何割舍,又出言婉拒,便要离开。
那青年看了,哪里肯放,他伸手轻抚天马额头,口中说道:“马兄啊,你是有灵性的,想是知道我的赤诚之心。”
浣君刚要阻止,就见天马亲昵的甩着鬃毛,舒服地打着响鼻。浣君豢养天马多时,这马本就是世间神驹你,本就性情孤傲,寻常人即便靠近,它也是一副凛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这青年与天马初识,天马便如此表现,实是不可思议。
浣君意识到这青年怕是古时伯乐般的人物,便正色问道:“未请教兄台名讳?”
那青年这才回过头望向她,答道:“鄙人姓卫名青,是平阳侯府的马夫,姑娘是?”
浣君吃了一惊,她曾祖母是相法高人,传下的相法准确异常,这青年的面相富贵逼人,且面容英勇果敢,有这面相的合该是皇亲国戚,否则就该是名臣将相,如何这人仅仅是个马夫。
她回答道:“我叫许浣君,能看出兄台是爱马之人,但我也当此马为自己亲密的朋友伙伴,怕是还是让兄台失望了。”于是牵马就走,再不管那人言语。
没想到那人竟像个膏药般赖在浣君边上不走,口中不断念叨着,恳求浣君将马买与他。浣君哭笑不得,她还从未见过这等无赖男儿,人家不卖,他还是在旁喋喋不休。
走了一会,浣君实在是烦了,刚要发作,就听那青年说:“姑娘,你这马必是伴你行走甚远,这等天马每餐必要食饱,方才配得上它日行千里的消耗。你的旅途想必漫长艰辛,这马怕是许久没有饱餐了,我觉你这天马已经饥饿,我在前面酒楼预存了上好草料,今日有缘,就让我做东款待马兄。”
浣君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间听说过客人在酒楼存酒的,也听说过二人相遇投缘,便请人饮宴的,何时听说过在酒楼存备草料,宴请投缘马匹的。可谁知他伏在马耳轻言了几句,这天马也跟着欢叫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
浣君无奈,自己今天真是倒霉,碰上个无赖马夫不说,还弄得一向恭顺的神马也开始无赖起来。她向爱自己的宝马,且这马多次救护自己,任劳任怨,何曾有过非分要求,于是便点头,跟那青年往他预存草料的酒楼方向去。
到了酒楼门口,门口招呼的小二看见这两人一马,马上迎过来,边行礼边说道:“呦,是卫爷,您今儿怎有空惠顾小店?”
卫青拱手回礼道:“我今儿宴请这位朋友和宝马,兄弟且把我存这儿的最好的草料取出,打理完备敬奉这位马兄。”
小二马上回道:“小的省得了,卫爷您放心吧。”于是便牵走了天马,去后方马厩精心料理去了。
浣君见了小二对这卫青的态度,十分奇怪。要知道这天下小二是最机敏伶俐的了,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分辨衣着服饰判断人的高低,再加以区分对待,对贵人辛勤得很,对下等人恐怕难有好颜色。虽说皇亲贵胄的仆从下人地位与一般下人不同,但毕竟是为奴的,可这小二对这马夫如此尊敬,实在是令人惊异。
她不知,这长安城满是贵人,故而下人奴仆也比比皆是,这些奴仆常常为主人跑腿买卖,况且商人本身地位也并不很高,久而久之,这深宅大府的仆从们与长安商贾相互便熟络起来。
这卫青为人豪迈仗义,做事磊落洒脱,且平易近人,不但如此,他还有一身令人钦佩的文武本领,况且他乃当时伯乐,有一套识马饲马的绝活,所以长安下等人中,他也是领袖人物。
他为平阳侯曹寿养马,那曹寿是开国元勋曹参的后人,本是将门出身,也是看中马匹之人,卫青饲马能力出众,所以曹寿常常重赏这得力马夫,故而卫青向来财物殷实。可谁知道这卫青除了结交朋友的开销,几乎所有余财都付在了马匹身上,他甚至亲自购买配制草料,并把这草料寄放在长安各个酒楼里,以方便他随时取用飨马。商贾小二敬重卫青,便也都接受了他这怪异的安排。
小二牵走天马,卫青又伸出右手作势请浣君入店:“请务必让鄙人款待许姑娘。”马匹既然正在进食,有临近晌午饭时,浣君想了下便同卫青一道入店了。
刚进店门,就看见里面坐了刚才见到的桑弘羊与张骞两人,二人正坐在堂中一张方桌上。
卫青见了张骞,马上招呼道:“子文,真巧这里遇上你。”
卫青出身寒微,而张骞却是出身富贵,但二人都是热血仗义的好男儿,之前他二人机缘巧合相识,一聊之下便想见恨晚,那卫青虽是下等人,却习得一身文武本领,且见识非凡,张骞博学之士,二人越聊越投机,最后都生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之感,便结为挚友。
张骞闻言抬头,看见是卫青,便微笑回道:“仲卿,有些时日不见了。这位是?”
张骞指着浣君问道。“啊,这位是许姑娘,是小弟路上遇到的朋友。”
张骞看着浣君,他并非未见过美人,这卫青的姐姐卫子夫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可从没有哪个如这姑娘给她感觉一样,他看着她的脸,感觉那每一分秀美,都叩动他的心弦,他看得出神,恍惚间竟觉他与这姑娘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