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蔡琰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朱唇轻咬,强颜笑道:“家父因罪流放,如今避难江南,我又怎好过去累赘于他,故乡无人,恐已物是人非,昭姬若是回去,也只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从蔡琰的话语中,吕布竟听出了一种天下之大,何处是家的悲戚,他情商在线,没有问为何不回河东卫家的屁话。
这悠悠寰宇之间,广阔苍穹之下,竟然连一个小小女子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那就跟我回家吧。”
吕布脑袋一热,口中脱口而出道,声音很轻,但却很稳,也不知道经过他的瓜脑壳想过没有,这句话的歧义究竟有多重。
家?
蔡琰眼中一怔。
家,是什么啊?
自己从出嫁到现在都快忘记了啊!
我,还有家,还能回家吗?
秋水般的长眸逐渐蒙上一层雾气,挺翘的凝脂鼻翼急促翕动着,蔡琰皓齿紧咬着朱唇,微仰着雪白的脖颈,倔强问道:“可是大人,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啊?”
吕情布轻声答:“有我在的地方,都是家。”
“呜~!”
一瞬间,蔡琰从仙子哭成了泪人儿。
……
一处庭院,景致宜人。
黄花铺地,花团锦簇;红叶翩翩,篱落飘香;西风乍紧,犹听莺啼;暖日常暄,又添蛩语;翼然之榭,落于中庭;若耶之溪,曲径通幽。
庭院中的小榭有两三道人影。
一名双马尾的黄裙小姑娘喝着手里的西瓜汁,耸了耸精巧的小鼻子,说道:“大兄不喜欢我了!”
一名白色深衣常服的青年,坐在小姑娘的身旁,单手撑着脸颊,哈欠连连道:“大胸喜欢你。”
黄裙小姑娘哼了一声,不开心地说道:“大兄不疼我了!”
白衣青年昏昏欲睡,努力睁开眼睛,无精打采道:“大胸疼你。”
黄裙小姑娘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瞪了一眼青年,更加不开心地说道:“大兄不爱我了!”
白衣青年的脸紧挨着桌面,翻着白眼,有气无力道:“大胸爱你。”
黄裙小姑娘鼻子一酸,金豆豆在眼中凝聚,伤心道:“大兄不要我了!”
白衣青年喃喃呓语道:“大胸要你。”
说完后,白衣青年便闷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一位身穿浅紫色褙子,白色内衬的高挑女子走了过来,面带疑惑,柔声问道:“馨儿妹妹,吕大人他怎么睡着了?”
黄裙小姑娘轻哼一声,小嘴微撇,不高兴地说道:“当然是等你调琴等得不耐烦就睡了!”
闻言,高挑女子的目光微微一黯,吕大人的妹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似的,却依然柔婉笑道:“都是昭姬手脚太过笨拙,让吕大人和馨儿妹妹久等了!”
三人分别正是吕布,李馨儿与蔡琰。
这一月以来,吕布率领黑屠军南征北战,东征西讨,马不停蹄地清缴雁门郡境内的匈奴人,神经一直紧绷着,可以说是累坏了,如今,郡内匈奴已平,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鸽儿一段时间,他立马就向丁原请了个长假,将黑屠军交给张辽弟弟统率,在家里摸着鱼,天天都在打瞌睡,越睡越想睡。
李馨儿一甩长长的双马尾,瞪着蔡琰,皱紧了小眉头,都是你让大兄不疼我的!嫌弃道:“哼!要不是大兄想听你弹琴,我才不愿意听呢!”
蔡琰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觉心中酸楚难言,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
还好,吕布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赶忙抬起头来劝架,他揉了揉李馨儿的小脑袋,目光宠溺,嗔道:“馨馨老妹儿,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呢?姐姐这几天对你好不好?你手里的西瓜汁可还是姐姐帮你榨的呢!”
李馨儿小脸儿一红,声若蚊蝇地向蔡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不依地一头扑进吕布怀里,我就是个小气鬼!
吕布一把将李馨儿抱到腿上,又对蔡琰笑道:“琰儿,我老妹儿就是这样,从小被我宠坏了,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和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兄最疼我了!
李馨儿乖巧地坐在吕布大腿上,“咯咯咯”地笑着,开心得不得了。
蔡琰十分羡慕地看着这对兄妹,他们的感情竟能如此深厚,心里的委屈早已在李馨儿的一声“对不起”中烟消云散了,她缓步走至庭院红树下的竹席,盈盈坐下,款款抬手,葱段般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按住银筝丝弦。
吕布坐于小榭中的石墩上,轻笑道:“布早就听说过,琰儿是大汉有名的才女,不光擅长诗文与书法,而且琴艺无双,甚至能够听音辨弦!今日有幸,能够聆听一回,一睹风采!”
蔡琰浅浅一笑,女为悦己者容,她的要求并不高,能有一处安身之地便好,如果还能有一个懂自己,护自己的人,她觉得自己都太过贪心了。
手指轻动如起舞,款按琴筝似画人。
红叶翩翩落,碧溪潺潺走,暖风、骄阳与黄花。
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