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扭头看了看周围,小屋里十分阴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灯。
然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虚软,疲惫,喉咙很干。
干的发疼,这种疼痛如此剧烈,以至于像是穿透了喉咙,连着整个颈部都在剧痛。
丽莲嘶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结果触手是一种非常粗糙的纱布质感。
丽莲一阵愣神,昨晚的记忆豁然回流。
她记起了那个又高又瘦又阴鸷的青年客人,记起了他发红的眼珠,记起他蛮横捂住她的口鼻,然后野兽一样撕咬她的脖子。
那一定是个疯子,不,是怪物!只有怪物才会有那种眼睛,才会像那样咬人。
丽莲忍着快死了一样的虚弱坐起来,挪着两条细细的腿下床,她扶着桌椅家具,有些困难地往屋子的里间走。
这间小小的屋子用一块灰蒙蒙的帘子隔开,外间摆着床,里间是洗手间和厨房。
说是厨房也只不过是架了一个燃气灶和一口锅,旁边摆着一个很大的碗橱,能塞下一个三岁孩子的那种大碗厨。
丽莲咬着嘴唇掀开了帘子,心里像有块石头压着,又沉重又疼痛。
就是这种几乎崩溃的情绪中,她看到了里间的情况。
结果这一看,眼泪就掉了下来。
厨房里的碗橱已经打开了,她三岁的儿子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一碗馄饨,正在吃。
儿子的对面放着另一张小板凳,上面坐着昨晚那个瘦高的年轻客人,也正在吃馄饨。
帘子被掀开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扭过头,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丽莲。
丽莲抬起手,有些慌乱但倔强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嗓音干哑地说:“你别动我儿子,你想要钱或者要别的都可以商量。”
年轻客人的脸被头发遮住大半,看上去还是麻木甚至僵硬的。
他看着丽莲,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摆在燃气灶边的另一只塑料碗端起来,朝丽莲递了递。“吃吧。”
碗里是已经凉了的馄饨,不过现在是夏天,凉了反而好吃。
丽莲吞了口唾沫,却不是饿,而是紧张。“你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丽莲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被包了纱布,但是疼痛依然存在,尤其昨晚被撕咬时的惊恐和绝望,都和这疼痛一样挥之不去。
然后丽莲忽然想起来,昨晚他在咬她之前说过,他叫童迦。
“童迦,你是叫童迦吧?”
丽莲努力压制着惊惶,用平时应付难缠客人的技巧说话。
“我知道有的客人会有些奇怪的癖好,这没什么的,真的,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反正我是做这行的,也没脸报警,所以你只要别再害我们,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我还会给你钱,只要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她已经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没关系,她可以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他,只要能保命就行。
童迦麻木的脸孔上没任何动容,只是默默把塑料碗放回了燃气灶旁,然后埋下头,把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只馄饨吃掉。
吃完馄饨,他看着只剩一点清汤的空碗说:“我不要钱,因为我不是人,我只喜欢新鲜的血和肉,所以我很想吃了你。”
丽莲呼吸一滞,本能想扭头朝大门冲出去。
但忽然她看到童迦抬手摸了摸她儿子的头,顿时她所有逃跑的念头都被掐灭了。
童迦继续说:“本来昨晚我就打算吃掉你了,但是忽然听到有小孩儿在棺材里哭的声音,所以就停下来了。”
这哪有什么棺材?!……丽莲听着冒出来的诡异词汇,强忍住反驳的冲动。
童迦继续抚摸着丽莲儿子的头,低声说:“当我把他找了出来,看他哭着找妈妈,我就不想吃你了……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有点困难,因为,我真的很饿。”
所以是因为儿子,我才捡回一条命。
丽莲心中诧异想着,但仍攥着帘子不敢乱动,只静静地看着童迦。
童迦又把燃气灶边的馄饨端起来,朝丽莲递了递。“吃吧,你一天没东西了。”
丽莲看着童迦,又看了看儿子,最后抿紧嘴唇,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伸手接过了那只塑料碗。
她低头看着碗里,认出里面的馄饨是她之前包好了存在冰箱里的。
于是没再犹豫,也不敢犹豫,丽莲蹲在儿子身边,用勺子吃起馄饨。
三岁的小家伙自己吃饭还不是很熟练,汤水洒了一脖领子。
丽莲先是自己吃,接着就一边喂儿子一边自己吃,最后干脆放下自己的碗,专心地喂儿子,一边喂一边帮他擦干净脏兮兮的小脸。
这一刻她不是活在臭水沟里的红灯区女郎,她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