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曾有一队卷珠族王商路过华越邈边境,因了过境公文不妥,左令师强行将之扣留,后得卷珠赤尊亲自出面保释才得以回归,然而四十辆鹿车的特产祖母绿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带回去。
后来,左令师便将所有卷珠祖母绿镶饰了整个王宫的屋脊屋沿,其奢靡程度,一时成为三界之翘楚。
花少雯喟然道:“不是自己的,自然不会疼惜。也不知卷珠蛮赤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左令师不让他带走祖母绿,他便真的一颗不敢带走?蛮赤那样凶悍不讲理的人竟也有向别人服软的时候,难以置信。”
木繁树:“诚然卷珠族看起来十分吃亏,我也并不觉得左令师故意难为他。”
花少雯:“难得你替陛下和绘绘以外的人说话,是看出什么了吗?”
木繁树:“直觉罢了。”
花少雯面带揶揄,笑道:“这更稀奇了。繁树,你竟也有不靠理智分析,单凭直觉便随口下结论的时候么?”
木繁树看了她一眼,道:“长姐,……”
“哦,人回来了。”
宫门中,慢斯条理走出那名拿了木繁树的木簪进去通报的守门小仙,近前,朝二人翻个白眼道:“进去罢。”
对于守门仙的恶劣态度,二人也不予以计较,毕竟隐瞒了真实身份,不知者无罪,若单靠外貌气质便顺竿子往上巴结的人才更加令人反感。
然而,明知二人身份的左令师,却硬是干巴巴的将二人晾在前厅不到一个时辰,这便很说不过去了。
真的是干巴巴的晾,连杯茶都无。
好在姐妹二人,一个冷静睿智,一个优柔寡断,都不是随随便便冲动发作之人,倘若换作旁人,不是拂袖而去,即是摔桌砸凳持刀砍人斩立决了。
花少雯朝门外望了望,道:“繁树,我们怕是来不及了。”
木繁树:“来了。”
花少雯一听,立刻又向门外望去,果然……来了。
不过,是一只三尺余高的粉白小人。
庭中侍婢皆呼:“少主!”
那被呼作少主的小人理也不理,一溜儿烟的径直入了前厅,手里晃着一支粗糙木簪问:“你们俩,谁的?”
口舌伶俐,吐字清楚,之所以出现断句,毫无疑问,是不敬不屑。
木繁树起身,道:“是我的。”
此木簪,即是贝瀛那日回赠她的礼物。
小少主冷哼一声,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成想却是个极端下流的女胚子!”
花少雯豁然起身:“放肆!”
小少主叉腰道:“我骂她,你激动个屁!没人长得好看,没人气质高贵优雅,脾气倒比人生生高出一大截,你好生厉害咧!”
花少雯顿时被气得直打哆嗦:“口无遮拦,不知廉耻!”
小少主连连冷笑道:“本少主不知廉耻?!啊呸!你身旁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不知廉耻呢!不是本少主胡吹,拿这破木簪子来找左令师谈旧情说陈爱的女人多了去了,哪差她这一支?呵呵,简直痴心妄想!正所谓,春眠不觉晓,随地跑。夜来云雨声,破处有多少。”
花少雯登时一张白脸窜红,晕了一晕,彻底无话了。
木繁树却不看那小少主,端坐回座,正视门外虚空道:“骂也骂回来了,出来。”
小少主懵了一懵,立刻道:“你说让谁出来?华越邈最有权势的人可不就站在你们面前!跟你们那幼稚可笑的小妹成亲的也是本少主!你还喊旁人出来,你瞎么你?你这是藐视本少主的身份,本少主的权威!本少……”
木繁树两眼一眯,那小少主的骂声便戛然而止了,心道:乖乖,那双眼睛美虽美矣,却怎比左令师的还要阴森可怖呢。
木繁树:“他人呢?”
小少主愣愣道:“……后面,假山后面。”
于是,众仙的目光便齐齐投向假山后了,须臾,那里逸出一声轻咳,然后探出个半张银面的俏白脸来,然后是全身,边向厅中闲闲走来,边道:“溪儿要的蛐蛐,本令师给你捉来了,过来,抓好。”
华溪儿一怔,莫名其妙道:“令师,我什么时候……呃,是,来了。”
花少雯心道:傻子也看出来了,什么蛐蛐,不过那痞子临时托词罢了。只怕他空手掌往孩子的手心一捂,反倒冤枉那孩子不小心没抓好蛐蛐呢。
不料,小手掌一对接,华溪儿却忽然一脸喜色了:“令师,真的是……”
贝瀛笑道:“自然。本令师一向说话算话。玩去吧。”
显然,华溪儿对那句“本令师一向说话算话”大有异议,不过一听“玩去吧”,忽又恢复喜色,速度比来时更甚,一溜烟跑了。
此族令师有左右两名,对下任仙主皆是亦师亦卿的存在,可谓有着言传身教举足轻重的意义,然而他却拿一个孩子叫嚣骂阵当枪使,自己躲在假山后抓蛐蛐,这师品还真是,渣。
他到底是如何当上左令师的?
难道真如传言,靠女人?
事情败露,贝瀛也并不上前致礼,大摇大摆入了上座,笑道:“两位仙子也坐。来人,看茶。”
也难怪,是她们隐瞒身份在先,倘若人前拆穿,他还怕她们万一怪罪呢?索性“乖乖”顺手推舟。
木繁树开门见山道:“贝左令,请问草绘人在哪儿?我要见她。”
贝瀛笑道:“仙子,你确定是要见她,不是带走她?”